第5章 5.少年豪气不曾除
乔峰所令,深得人心,大家齐声喝彩,丐帮上下,一片欢腾。
白世镜平日里秉公执法,此刻也是冷着一张脸,对吴长老说道:“这少年剑客好歹是你救命恩人,你可曾问清他的来历名号?这等英雄少年,对我丐帮如此大恩,虽然大家伙一群叫花子,没有金山银海,但我丐帮帮众何止百万,自当替他扬名天下,让江湖上的朋友们也知道我侠义道上又出了一名天纵英才!”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叫好,几位长老也催道:“老吴,快说说,到底是哪家调教出来的年轻人,这等惊才绝艳?”
乔峰说道:“我也好奇,江湖中各门各派,哪个门派有如此奇妙的使剑法子?”
吴长老见帮主发话,自然说的痛快:“敌人得了性命,自然向西夏退走。我当即就要向我那恩公下拜,救我性命倒在其次,助杨元帅避开了刺杀之祸才是要紧,谁知我膝盖刚要打弯,就见他往左边踩了两步,人居然闪到我的右侧,这等轻功,真是神异至极。我心知不管如何转身,也绝快不过他的步法,这一拜却是再也拜不下去了。”
刚才大家都在思索着这少年的诡异剑法,此刻听吴长老一说,随即发现,这轻功,江湖中各大门派中也未曾听说。心中对这少年的来历,更加好奇。
吴长老缓了一缓,接着说道:“都说大恩不言谢,我却不能不知道自己的救命恩人的名号来历,便出言相询,他自称来自东海之外无名小岛,姓李,名逍遥。”说道此处,吴长老面露疑色,说道:“不知怎的,他说到自己姓名之时竟是有些面色狰狞。仿佛对自己的名字很不满意一般?嘴里还嘟囔着什么‘灵儿’啊,‘月如’啊之类的名字,难为他年纪不大,却有着这许多桃花债。”
马副帮主笑道:“非常人自有非常事,事关他人隐私,我们也不好妄自议论。”
奚长老附和道:“我看这个名字平平无奇,你也不必想得太多。这李公子原来不是中原武林一脉,怪不得这武学路数与众不同。”
吴长老说道:“这位李公子虽自海外而来,确是我辈侠义中人,他自浙江登岸,偶遇叶二娘掳人婴儿,玩弄之后残忍杀害。李公子激于义愤,怒而出手,叶二娘不敌,召来其他几大恶人,嘿嘿,谁想到,这四大恶人齐聚仍然被打了个落花流水,然后一路追杀,竟追至西夏,这才有了救我之事。”
乔峰听闻叶二娘恶行,发指眦裂,一掌击在石桌之上,大怒道:“恶妇竟敢行此等灭绝人性之事,我必杀之!”他这一掌,含怒而发,一整块大青石雕成的石桌,被拍出一个深入寸许的掌印,掌印边缘光滑平顺,掌心纹路秋毫毕现,比能工巧匠精雕细琢的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传功长老见了,暗自乍舌,丐帮降龙掌至刚至猛,乔峰随手一击,竟然刚柔并济浑然一体,便是丐帮祖师复生,也不过如此了。
乔峰怒极,一时间居然说不出话来。马副帮主接口道:“原来这李公子一入中原就追杀四大恶人去了,难怪有这等武功却名声不显。咱们丐帮为恩人扬名当是义不容辞!帮主不必气恼,须知善恶终有报,这四大恶人惹怒了帮主和李公子这样的英雄,必有他们恶贯满盈的一天!”
见乔峰面色渐缓,吴长老说道:“合该如此,帮主,咱们当务之急,便是先替那李公子扬名立万,先报大恩于万一。”
乔峰点头,对马副帮主道:“那便请马大哥受累,发出‘墨竹令’,让我丐帮兄弟为这位‘匹马走西州,一剑破四恶’的李公子扬名天下。”
马副帮主欣然接令。一旁马夫人却是好奇道:“请问吴长老,这位李公子现在何处?”
吴长老老脸一红,吞吞吐吐道:“李公子与我在鹰愁峡等了两天,见不再有西夏贼子出现,便回到秦州。他不喜官府中人,让我拿着地图去给杨元帅报信,杨元帅颁下…嗯…赏赐,我俩拿着赏赐大喝三天,这才分手。分手前他只说要去取那千年玄铁。”他在说到赏赐时,言语含糊,在座的都是重义轻财之辈,倒也不甚在意。
乔峰大笑,问道:“想不到这李公子也是酒道中人,也不知他酒量如何?将来遇见,必要与他赌上一醉!”他平生最是好酒,武功是否天下第一那是浑不在乎,但论酒量,十五岁起便未逢敌手,颇有些独孤求败之黯然。平日里酒瘾上来,又怕耽误长老们的正事,堂堂帮主之尊,竟然总扯着一群一、二袋的弟子狂饮。
吴长老双眼一亮:“比酒量,我老吴这次可是惨败而归,还需请帮主出马为我丐帮赢回场子。那李公子自号‘酒剑双绝’,这酒嘛,居然还排在前面!我本不信,便与他赌酒连喝三天,谁知才第二天,我老吴就倒下了,他又整整喝了一天,才尽兴而去。”
聊起杯中之物,场面气氛终是活络起来,丐帮群豪通宵畅饮,尽兴而归。
自第二日起,乔峰再入秦州,探查西夏动静。丐帮弟子四处奔走,为那李逍遥扬名。将他“匹马走西州,一剑破四恶”之事于江湖上大肆宣扬。一时间,中原武林皆闻其名。
谁知三个月后,却从西夏传来消息:一少年剑客一人一剑,独闯西夏一品堂,当面刺杀掌管西夏一品堂的西夏征东大将军赫连铁树,鏖战一天一夜,丢下一句“西夏武士无故入宋者死”,突围而去。此役赫连铁树以替身代死得以幸免,一品堂新聘高手“四大恶人”缩头不出,成名高手被杀十一人,一品堂衙门正堂血流成河。此后三年,一品堂竟无一人入宋。而那少年剑客,也从此了无音讯。
消息传出,天下震动。
有好事者在“北乔峰,南慕容”后,再加了一句“一剑镇西戎”。待得乔峰知晓后,点头大赞,姑苏慕容氏也无只言片语流出。
至此,天下公认,江湖中年轻一代高手中,以这三人为首。
画堂三月初三日,
絮扑窗纱燕拂檐。
莲子数杯尝冷酒,
柘枝一曲试春衫。
阶临池面胜看镜,
户映花丛当下帘。
指点楼南玩新月,
玉钩素手两纤纤。
三月初三,上巳节,本是人们寻根拜祖,祭祀黄帝的日子。但今年三月初三的无锡城却是发生了一件奇事。
无锡城最最有名的“松鹤楼”前,里三层,外三层的围满了百姓。却是那“松鹤楼”二楼靠窗之处,竟有一书生与一大汉赌酒,无锡本是富庶之地,百姓们瞧见热闹,大多放下手中活计,前来观看。
二楼之上,放着十来个酒坛子。酒楼的食客,连着跑堂,厨子都围着一张方桌,桌上放着两只大海碗,一名大汉正狂饮不止,犹如喝水一般,尽显狂放豪迈。桌子对面,却是一年轻书生,一手捧碗,另一手搭在栏杆上,虽然这书生细皮嫩肉,但喝起酒来,竟似比那大汉更快三分。
他二人一口一碗,酒到碗干,一旁三个酒保连轴转着斟酒,不一会就累得气喘吁吁。旁边掌柜的大手一挥,又有三名酒保替换上去。
又喝了两批酒保,却见那书生双目清明,大汉神色自若,这两人竟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楼下好事者早早开有盘口,此刻也是叫苦连连。
只听那书生说道:“仁兄,咱俩都已喝了四十余碗了吧?”大汉大笑:“我今日本是来会一位神交已久的酒友,没想到正主儿没等到,却偶遇你这位海量的小兄弟。真是高兴的紧。店家,再打二十斤酒来!”
书生羞涩一笑:“兄台,咱们棋逢对手,不分伯仲,可惜在下囊中羞涩,再喝下去,却是没钱了。”边说边摸出一个绣花荷包,看也不看一眼,一股脑的放在桌上。
大汉哈哈大笑,丢出一锭银子,说道:“我们先走吧,等会还能见着一位酒友,他若见了你必然欢喜的紧,我们晚点再一醉方休,今日定要尽兴!”
那书生一生中从未遇见这等慷慨豪迈,义气相交的朋友,心中一热,大喊一声:“好,我跟你去!”与那大汉结伴下楼出城去了。
待出得城去,那大汉越走越快,他武功高强,即使不刻意运功,趋行奔跑之间亦非常人可及。这书生举手投足之间好似毫无习武痕迹,却施展开一套神妙步法,身形翩翩,宛若惊鸿。丝毫不曾落后半步。
大汉越走越惊,心道:这等神异轻功何时竟如此不值钱了?怎的随便遇到个年轻高手就会?他艺高胆雄,毫不在意对方是友是敌,此刻放开胸怀,运起神功,双腿奔行之时竟带起滚雷之声。
那书生狂饮几十碗高粱酒,虽然有异术护身,不被烈酒所伤,但毕竟自身量浅,此刻酒意也略略上头。他一生中冲淡平和,不喜与人争执,此刻却是少年心性骤起,欲要与这偶遇的大汉比比脚力。
这两人一个武功精熟,一个偶得奇遇,此刻比拼起轻功来,居然六十里外不分胜负。大汉哈哈一笑,停步说道:“慕容公子,且住。姑苏慕容的名头,我乔峰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这书生停步转身,对乔峰道:“哎哟,小弟段誉,兄台可是认错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