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可怜又可恨的母亲
看着这个样子的武春花,前生今世的种种在李二狗大脑里播放着。
这样的女人,是稀缺物种,可遇而不可求。
能同甘共苦,不离不弃,相守到白头,李二狗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搞钱的呢?
何况明天长啥样子,李二狗一清二楚,搞到钱,对他来说,也不过就是时间的问题。
“叔,春花的话,我会牢记一辈子的。我在这里向二老保证,绝对不会让她受穷受苦的。”
“今夜不早了,我也该回村里去,明天我来接春花,送她去公社好么?”李二狗也是一脸坚定地看着武建设说着,同时,他用力地握住了武春花的手。
两个人手紧紧贴在一起时,徒生而来的力量,又让武春花感受到了希望带来的巨大动力。
“伯,大,我送二狗哥出门。”武春花没等武建设说话,赶紧这么说着。
同时,扯起李二狗就走,她很害怕父亲又会拒绝李二狗。
李二狗当然明白这姑娘的心思,跟着她,快步朝夜色之中走去。
只是李二狗没走多久就停了下来,示意武春花回去,他要看着她回家,他才放心。
武春花也没再坚持,一步三回头地回了家。
直到武春花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夜色之中后,李二狗这才打着手电筒,快步朝着李家村奔去,他此时有很多想法要找李钊明谈,他一分钟也等不了。
只是让李二狗没想到的是,他人一回村子,小脚母亲金红慧就在村头等他。
金红慧一看到李二狗,劈头盖脑地骂道:“你个剁脑壳的,你惹三狗子做么事呢?他说武家村那女伢是他先好上的。”
“你个剁脑壳的,你抢你弟的女伢搞么事呢?你快回去,对他讲一下,你是当哥的,让着他。”
金红慧一边骂骂咧咧的,一边推着李二狗就往村头那三间土坯屋里走去。
三狗子最小,当娘的惯着他也正常,可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娘的偏心眼到了这个份上,李二狗哪怕是两世为人,内心还是堵得格外难受。
外面的人不管怎么喊李二狗结巴,夸三狗子是他家最灵光的人,也是他家最有希望的人,李家能不能讨上婆娘,全靠三狗子。
无论别人怎么说这些,李二狗都不会生气、计较。
可如今他已经和武春花订了亲,自已的母亲却是这个态度,说李二狗不寒心,那是假话。
为了母亲和弟弟,他还没伟大得再把武春花拱手让出去的份上。
上辈子,武春花怀着孕私奔到他家时,金红慧要多骄傲就有骄傲,逢人就夸三狗子,有能耐,搞了一个一分钱都没花的婆娘回来了。
后来,哪怕三狗子在茶厂里传出这样那样的艳闻,金红慧还是拿三狗子当骄傲不说,还各种护犊子,怪武春花不会哄自家男将,勾不住自家男将的心。
总之,错的全是武春花没有留住自家男将的本领,对的是自家宝贝儿子有能耐,逗人爱。
而且上辈子,李二狗从小到大因为结巴,不大爱说话,有什么事都是压在心里,母亲偏宠三狗子,他也没觉得不对,反而总在内疚是因为他的原因,才让母亲和大哥死在那场大火之中。
可现在母亲这般不管不顾地护着三狗子时,李二狗来脾气了,冲着母亲吼道:“春花是个人,又不是个东西,让什么让啊。”
金红慧被李二狗这么一吼,怔了一下,觉得哪里不对,可也没多想,又去推李二狗,一边推一边说道:“三狗子在家发脾气,又是拍桌子,又是摔板凳,把你大哥都吓哭了。”
“你是当哥的,把那女伢让给他,想婆娘了,大去找五婶给你再说一个好么?”
金红慧似乎听不懂李二狗的话,虽然是三寸的小脚,可拽着李二狗时走得格外快。
李二狗一只手紧握着手电筒,一只手去拂母亲的手,闷声闷气地说道:“大,我晓得走,你放手。”
说完,李二狗丢下母亲,拿手电筒的手反照着路,自已却走得格外快。
而金红慧到了这个时候,才听出来了,这个一向说话结巴的儿子,突然不结巴了。
“二狗子,你的结巴好了?”金红慧扯着嗓子喊,生怕村子里的人听不见似的。
“嗯,好了。”李二狗闷声应着,脚步走得更快了,他实在不愿意和母亲再多说一句话。
“那你,不,那大替你答应五队的马秀莲成不?她虽然带个伢,也只比你大三岁,女大三,抱金砖。”
“以前她嫌你说话结巴,如今你不结巴了,我现在就去找五婶说去,她家还有四间大瓦房,带个丫头片子,也没什么的。将来你们会有自已的伢,你们下地干活时,大也能替你们看伢。”
金红慧小跑了几步,跟上了李二狗后,突然就提到了五队的马秀莲。
马秀莲是个寡妇,男人在矿山下井时,发生矿难死在了井下,据说赔了一大笔钱。
上辈子,也是这个夏天,五婶倒是替李二狗和马秀莲凑合过,都是一个大队的人,约着在学校操场边上见了一面。
可一见女人就紧张结巴的李二狗,马秀莲问他年龄时,他都能结巴个十分钟才回答得上来。
急得马秀莲掉头就走了,再也不肯见李二狗第二面。
现在金红慧又提这档子事时,李二狗哭笑不得。
“大,我和春花已经订了亲,你这是要搞么事?三狗子才19岁,我打算让他跟着向阳一块补习功课。”
“你那个宝贝儿子,将来是要去城里念书,会替你娶个城市媳妇回村的。”
“你不是就喜欢在村子显摆、显摆么?将来你这个宝贝儿子,会让你显摆一辈子的。”李二狗没好气地说着,同时又加快了步子,和母亲的距离下子拉开了。
金红慧见跟不上,冲着李二狗又嚷嚷:“黑灯瞎火的,你不怕摔着你大啊,走那么快。”
李二狗急着去找李钊明,可又拿这个难缠的母亲没得办法。
她再怎么护着三狗子,再怎么偏心,可父亲死后,她又当娘又当爹,迈着小脚,跟村子里的男将们一样,百把斤的草头(捆好的稻子),她挑起来就走,在队里干活,从来就没落后过男将们。
如今,母亲的背都压得直不起来,头发也都白了。
长年纺线织布,眼睛也近视得厉害,风一吹眼泪直流。现在,又是夜里,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看上去,随时都要摔倒一般。
李二狗停了下来,替母亲照着凹凸不平的土趴路,尽管又想冲母亲发火,可看着比自已矮了大半截的母亲,眼睛突然就湿润起来,所有的话全卡在咽喉处,一个字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