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我们错过了太多
半扇门后的男人震在原地,久久不能从丰子硕说的话中回神过来。藏在他心里十多年的,他一直在苦苦寻找的人竟然是舒言。
“我?”舒言指着自己,不解道。
他点头,“花城,虽然有着不美好的回忆,但因为有你的存在,它变成了我向往的地方。上了中学后我去寻你多次,但始终没有你的消息,没想到你已经来了A市。”
“你……”在舒言记忆的最深处,隐隐约约有着一个小男孩的轮廓,“你是那个小哥哥?”
小哥哥?季燃尘胸口颤栗,紧紧一缩。
丰子硕发愣,随即变得欣喜,“你还记得?”他眉目春风,“太好了,你没有忘记,我还以为……”
“我一直都记得。”舒言柳眉弯弯,嘴角都是藏不住的笑意。她张开双臂,“那时失去了温暖你的机会,可能这个拥抱来得有些……”
舒言话还没说完,丰子硕就主动迎合她,有力且热烈地拥着她。
终于,十多年,他还能在茫茫人海中找到那个手戴红绳的女孩,找到那个不惜性命也要救他与水火之中的人。就在他要放弃之时,她猝不及防地出现了。
男人喉咙发紧,眼眸深沉,手指头颗颗阵响,回收成拳,抖得厉害。十几年埋藏在心里的深情,又何能是大学期间他们未到两年交情能相较的。在舒言的心里,也一直藏着同样的他,不曾遗忘。他转身自嘲,深知不该叨扰两人。
“丰子硕……”舒言拍了拍他的背,他再不松手自己可能就要没了呼吸。
他连忙松开,有些害羞地挠了挠后脑勺,“对不起对不起,我……不小心抱疼你了。”
女孩垂首浅笑,摇了摇头,“没关系。”她好奇,“你……是怎么知道我是当年那个小女孩?”
他目色微敛,移向舒言的手腕,“我看到了你手上的红绳,上个星期运动会,我便想着问你,但我怕是自己看走眼,直到今天我意外听到说你是花城人,才没忍住问了一下。”
“你是说它啊。”舒言举起手腕,把红绳大大方方地露出来,“其实有这条红绳的人有很多,它叫大福绳,这条绳子背后有一个关于花城这座城市的动人故事。”
“故事?”
舒言点头,“在我们花城有一个传说,在很久很久以前,那里年年旱灾,后来神婆降世,告知人们只要佩戴红色的大福绳,虔心祈求天神,不久定会降雨庇佑,后来果真下了雨......”她抚着手里的红绳,“后来这个大福绳也就变成了花城人的一个信念。”
“这样啊。”丰子硕若有所思,“我对花城人的印象也是如此,那里的人对雨水有一种说不出的崇高敬意。”
舒言忽然是想到了什么,抬眸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戴它的时候,也正是我碰见你的那天。”
丰子硕咽了一口水,没想到她对那日的记忆如此深刻。
“所以你那天,究竟为什么哭啊?”舒言随口一问。
哭?他没哭啊?他......哭了吗?男人骤然一愣,呆了一下,“我印象里我没......没哭吧?”
明明就是看到他哭了,才好心给他递纸,都是过去的事了,也不用如此碍于面子说自己没哭吧?舒言嘴角微咧,“虽然你有意不让我看见跑开了,但我还是不小心瞟到了你的眼泪。”
什么?什么他有意跑开了,这......“啊?你在说什么啊,舒言?”丰子硕一头雾水。
“我说的是当年见你......”舒言卷长的睫毛轻轻地抖动着,慢慢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声音变小,“的时候啊......”
丰子硕慌乱,“你记得你救过我吗?”
“我救了你?”她救过丰子硕?她就是看他有些可怜,递了张纸巾给他,不能说救他吧?
这一问,把男人彻底弄糊涂了,更是慌乱,“你耳朵什么时候好的?”他不敢讲出后一句话,“或者换一个问法,你......你以前是不是听不见任何声音?”
舒言抿嘴,“没有,我一直都听得见,耳朵也没有受过伤。”
男人就这样盯着她,鼻子发酸,喉咙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久久不能出声。原来是他弄错了,她不是她,眼前这个叫舒言的,不是他心里的那个女孩子。这么久,他以为终于有结果了,可到头来竟是闹的一个乌龙,一场笑话。
而对于舒言来说,丰子硕也仅仅是冒充了为期几分钟的那个小哥哥。
“你......”她一时间就像是被剥夺了语言功能的人,“所以......我不是那个女孩,你也不是那个坐在二婶糖果屋后楼梯架上的那个小哥哥......对吗?”
准确来说,是这样的。他们互相都犯了错,认错了人。
气氛的尴尬让丰子硕给强行压下来,他自认自己马虎,“唉,算是白高兴了一场,那个小女孩也许我永远都找不到了。”
“不会啊。”舒言安慰他,“你们有缘,就一定还会再见面的。”
丰子硕垂下眼眸,不再抱有什么希望,“刚才你也说了,像你一般戴着红手绳的人有很多,我去找便犹如大海捞针,而且我找得甚至都不知道这个人......还在不在世上。”
不知道为什么,舒言的心里也伴着同样的失落感,也许是为丰子硕的痴情感到难过,又或者是失望没能问问那个坐在阶梯上的男孩为什么哭泣。
“这个......”丰子硕看着桌上的礼盒,有些踌躇,“你留着吧。”
“可是我......”
“你留着吧。”他再道,把东西塞到了她手中,“至少送出去了,心里的执念也能减轻一点。”
“可是它并不属于......”舒言刚想拒绝,丰子硕手机就响了起来。“怎么了?”
他道:“是白凯,今天是学生会组织的局,他催我们过去呢。”又看了看送出去的礼物,“收着吧,如果你介意,那就当是新年礼物,到时候我再向你索要一份便是。”
或许收下对丰子硕来说也是一种轻松,舒言不再拒绝,堪堪地叹了口气,就不再婉拒了。
......
白凯远远看着季燃尘一个人走来,醉醺醺地说:“不是说叫他们两个吗,怎么你自己一个人来了?”
在这之前,白凯已经接连喝掉了十多瓶铁罐子。
他沉默着,一言不发。
“燃尘,迟到的人可得自罚三杯,这酒局规矩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他拎着啤酒,在他面前晃悠。
“自罚!”
“自罚!自罚!自罚……”
在座的人全都跟着起哄、热场。
季燃尘本来心情就糟糕透顶,无以复加,看到那一瓶酒更是火上浇油。直接夺过白凯手里的酒瓶,摁在桌上,食指一扣,拾起,一饮而尽。
在众人的呼喊声和鼓掌声下落座后没多久,就抬眼瞥见舒言和丰子硕肩并肩有说有笑地走来。季燃尘的脸犹如黑炭,又见她手里握着的礼盒,顿时脸色更难看了几分。
有意思,看来那家伙,告白成功了呢。他捡起一瓶酒,轻蔑地转过头喝着。
她,这么轻易地就答应了吗,而他,这么轻易就输了吗。
“找个位置放下吧。”丰子硕的嗓音温柔,进季燃尘耳朵却格外刺耳。
有说有笑一年多,难道现在,坐在对面的这个女人要告诉我这都不算数吗?那他算什么,他对她的情意,就全当过往云烟,从没发生过吗?舒言,你的心,坚若磐石,我怎么捂都捂不暖。
白凯趁着酒劲上头,晃着站不稳的身子,举杯对着酒桌上的所有人,“今天,是我们学生会一年一次的固定聚餐,很高兴,大家能抽出时间来参加。我们这啊,有酒有肉有美女,大家吃得开心,玩得开心!你们的副会长我呢,没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就是啊,这一会醉酒了,不要再像上次一样给我丢在这个鬼地方,一定一定记得扶我回去。”
桌上的人被他乐得前仰后合。
他摔在丰子硕肩上,嘴里又重复,“记得扶我……”
丰子硕敷衍地点了点头,起身抓着他的胳肢窝,一把捞起,拖到一旁的铁柱上靠着。
“这次还准备给他扔这啊?”另一桌的干事问。
丰子硕:“你知道什么,这家店的老板娘就喜欢他睡这,别人睡这她还不愿意呢。”
“指不定睡着睡着,爱情就来了。”舒言身边新上任的干事也补了一句。
季燃尘抬眸和舒言对视了一眼,双方纠缠了十几秒,好像是有话要说,但又纷纷扭头。
姜文琪主动拿了游戏盘回来,低头瞧见自己脚边有一只握着酒杯的手,着实吓了一跳,走近才发现是白凯躺在那里。
“文琪师姐,副会长他喝醉了,别管他。”
叫姜文琪的是一个比她小的同系师弟,名叫傅宪明。这小伙文质彬彬,一看就是学霸类型的构造。实际也正是,听说高考是以理科全市第一的成绩进入的计算机系高材生。他暗地里追姜文琪的那些小细节,在场的大家心里都知道,只是不明说罢了。
不过姜文琪不是一个容易妥协的女孩,更不是一个会随便低头的女孩。从小到大,拜倒在她石榴裙下的男孩成百上千,她硬性子愣是没一个对得上眼,全给拒绝了。在场的所有人,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知道,她早已芳心暗许了满眼星辰的季燃尘,可惜的是,她也认识到,在他的眼里,没有她。
“来来来,玩游戏玩游戏,他爱躺着就让他躺着。”干事瞥了一眼神智不清的白凯,站起身来拿过游戏盘上的扑克牌,小意整理一下,挑出八张从Q到K的扑克牌分发,并理清游戏规则,“每个人一张扑克牌,黑桃和梅花为一对搭档,方块和红心为一对搭档,游戏盘上指针转到哪一位,他的配对者就一起接受游戏惩罚。”
大家都看了一眼给到自己的扑克牌,环视四周。
游戏盘上的指针也开始迅速转动,然后慢慢地,慢慢地停在了丰子硕面前。
“我?”他指了指自己,然后把扑克牌翻上来。
是梅花Q!
“在座的谁是黑桃Q,请自觉站出来受罚。”干事扬起气氛。
“我......”舒言弱弱地举了下手,然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望去。
季燃尘眼眸微敛,脸色变得不是很好看。
干事不知是真不知道还是硬要看热闹不嫌事大,“抽签抽签,你们谁抽签。”
丰子硕看了舒言一眼,“你来抽吧。”
女人起身把手伸进小盒子里抽了一张纸条,摊开上面写着:请男生公主抱女生并做十个深蹲。
干事直接把字条抓过来并大声地念出来,惹得在座的人有的起哄有的黑脸。
“这个......”丰子硕有些手无足措。
“都是单身,有什么玩不起的,抱啊!”不知是谁在众人潮潮中喊了一声。
季燃尘瞬间眸光冰冷,脸色黑如寒潭,抓起还有半罐的酒瓶,不要命般地就往嘴里倒。“砰——”地一声,酒瓶落在桌上,把在座的所有人吓得一颤,随即起身,“你们玩,我还有事,先走了。”
众人全都吓呆在原地,不敢反应。
舒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他怎么了吗?为什么突然就愤然离席了?
她有些不知所措,却又担心他,匆匆地追出去,又被赶了回来:我尊重你的选择,你不必再跟着我,以后,也不用再被迫跟着我了。
再后来的后来,舒言一直都在骗自己季燃尘只是对她限定在了朋友关系这里,但是她能感觉到,他一直都有意无意地躲着她,不再与她亲近。
她走了,一声不响地离开了,父亲的失去、母亲的精神恍惚、意启的分崩离析、季燃尘的远离,让她对这座城市了无牵挂,她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淡淡地留下了辍学的消息,以一张飞往意大利的机票,为她的青春遗憾地画上了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