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你还有多少故事
男人见舒言朝他走来,假装镇静,故作轻松地伸懒腰。
因为嘴里咬着烤肠,说话含糊,“你……还好吗?”舒言递给他一盒。
“我没事啊。”欧阳烨接过炒酸奶,晕乎乎地说,“这是什么,能吃吗?”
“能啊。不懂吧?这个东西叫炒酸奶,把酸奶倒在冷容器板上,变成固体,然后铲成一卷一卷的,就有点像……固体的酸奶冰淇凌。”舒言咀嚼着烤肠,津津乐道,“这个是抹茶蓝莓味的,你尝尝。”
欧阳烨拿着,远远地瞄,“不就是液体变固体,有什么稀奇的。”
女人自顾自地吃着,“像你们这种贵公子哥,天天都是山珍海味、宴桌酒席,哪里会把这种街边小吃放在眼里。”
男人摒着嫌弃的嘴角,偷偷地尝了一口。
“怎么样?”
“还行吧。”他说。
“嘴硬。”她回答,看着远处刚刚停住住的旋转木马,开玩笑道:“我觉得你好像适合那种活动。”
男人顺着她的指向,放下手里的炒酸奶,拉着她,起身就走,像是为了赶着这一趟坐旋转木马,一点也没有刚才呕吐难受的模样。“我也觉得。”
舒言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质问他刚才是不是装的。
欧阳烨大腿一迈,一眨眼功夫,人就已经站在旋转木马上,也不管身边的人,幼稚得像个还没长大的毛头小子,大大咧咧地占着两个位置,还臭不要脸地朝舒言招手,示意她过来。
一旁本在嬉戏打闹的花季少女们,拉成一排议论,一个个投来望夫石的目光,可当舒言走向欧阳烨的时候,一秒哭丧着脸,酸得柠檬精上身。
舒言觉得,欧阳烨浑身上下,都和这一身西装革履不搭调。
“你坐它,坐这只白马。”
欧阳烨像老教练似的,把舒言安排得明明白白,自己挑了个离她最近的黄色小马驹坐了下来。跨上马,大腿上的裤子就会蜷缩起来,长度刚好的西服裤子变得短了,露出了半只小腿和灰色的袜子,油亮的皮鞋一晃一晃。最别致的还属他头顶上的猫耳朵发卡,亮得不行,舒言捂嘴笑得直不起腰,赶紧坐上小白马,避开视线。
女人一会上一会下,时不时摇晃手里的气球。打开泡泡机,灯光下伴着旋转木马,晶莹剔透的泡泡包围着在场所有人,小孩子发出的银铃般笑声将舒言的心扉完全打开,欧阳烨在他身后捕捉到了这一幕,用相机记录了下来,他第一次见舒言如此洋溢的笑容。
摩天轮上。
嘉年华闭幕式正式开始。十门礼花刹那齐放,合十成一,十条光线冲向天空,巨响轰然一声,烟花炸开,色彩糜烂,化成星星点点,散落后消失在空中。
此时,他们已然到达摩天轮的至高点。
她从懂事起就很少来游乐场,也不再主动伸手向父母讨要东西,一半是她不讨母亲喜欢,父亲又忙于事业,一半也是因为她独立性真的很强,很多事情都喜欢自己扛。
舒言趴在小窗子上,捧着脸蛋儿,面带桃花,含笑可人,注视着烟花四起,完全没有查觉到欧阳烨的眼神和情绪变化。
她很干净,远比他想象的要来得清澈。对他来说,她给予的重量,不是当初那笔钱所能含有的价值。三年前老爷子将他一个人遗弃在意大利,给他判了死刑,让他自生自灭时,他是有想过就这么算了,可是上苍就好像在怜悯他,竟相继传来了阿姨和大哥的噩耗,他这个庶出,才意外地握到了泉盛的继承权。
老爷子岁数渐大了,见他将泉盛运营得如此庞大,也不敢再对他指手画脚什么。可是对他,终究是寒了心,对母亲甘心做小三的行为,一生都无法理解。
舒言转身,看欧阳烨眼神飘忽,身子一动不动,摆了摆手,在他眼前挥着,“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男人才从回忆中脱离出来,淡淡地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想到了过去一些事。”
她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其实,我一直都以为你还在意大利,真没想到会在国内见到你。”他会这么说,是因为他回了C国之后,又去了意大利找她。
舒言看着窗外好几架无人机摆成一个又一个形状,组成动画,琳琅满目,声音却像掉进寒潭,没有生气,“巧合吧,我自己也没想过,会再回来到这个地方。”
她好像,也有心事。不是被工作和生活压得没有笑容,喘不过气,是找不到前进的方向,得过且过,迷茫又逃避着现实,像是有一个人,给了她一丝希望,却又全部幻灭的失望。她像玻璃,像一块一戳就会碎成渣的玻璃。
他心疼,这个铁打的女孩,不过是表面装得坚强罢了。
她的故事,到底还有多少。
嘉年华闭幕式结束后,舒言一开始是想回长夜的,但是欧阳烨非唠唠叨叨地讲她一整天忙工作,身体也不顾,还气愤填膺说她走火入魔,一切事情都拿工作为由,生活没格调,没情趣。
舒言犟不过他,报了住址。
不知道季燃尘那边怎么样了,想来她也是有了解一点的,需要他出国谈合作,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欧阳茉有和他一起,也能有个照应,但愿他们一切顺利吧。
因为和季燃尘签了合约协议,他又是个出了名的工作狂,以至于打从出国到现在,她都跟着一心专注于工作,没有再参加别的任何活动。今天还是欧阳烨硬将她拖下来游乐场玩,难得把工作抛到后脑勺,痛痛快快地疯狂一次,深感疲惫又是快乐。
“今天,谢谢你。”舒言开口,“很久没有这样放肆地玩了。”
“谢什么,要说谢谢,也是我来说。”只要她开心,欧阳烨自然也就开心。“你啊,就是太拼命了,这样不眠不休地工作,身体迟早会垮。凡事呢,都要讲究劳逸结合,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有什么比这更重要。”
舒言止不住地打哈欠,“这就是泉盛总裁这么闲的原因吗?”
欧阳烨沉声一笑,“谁跟你说我很闲了,那我追……”他咳嗽了一下,“追……求金钱名利的同时,我也要保证享受的质量,不是吗。”
她靠着车椅背偷笑,这家伙嘴皮子开过光吗,说话一套一套的。
“谁像你啊,忙得连饭都舍不得吃。”欧阳烨伸手将车上的音乐关小,调高空调温度,“所以,你是在忙海乐商场专柜的事吗?”
她闭着眼睛摇头,“不是,是长夜和莱恩合作的一个婚纱秀展。”
“秀展?”欧阳烨恍惚了一下,脸色沉顿,“可我听说像是取消了啊,莱恩还因此赔了不少钱。”
“一开始的确是这样,可是后来就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莱恩的冯总突然就把婚纱设计展交给我,时间短促,也是因为这样,近期才会比较忙,很难抽身做别的事情。”
欧阳烨听罢,眼眸发黑,握着方向盘的手加重了力道。
冯正涛这钱倒是拿得一点不感羞愧!他这是被季燃尘钻了空子,不但顺理成章地拿了他的钱,还若无其事地悄悄举办婚纱展,利用舒言,以DG 的名义包办这场大型秀展。手段倒是高明,当我泉盛看不见吗!
季燃尘无心插柳柳成荫,这下撞着的是舒言,欧阳烨怎么可能下得去手。事情的发展本来是可控的,但是舒言的出现成了不可控的因素,他现在,只能眼睁睁看着舒言替长夜成功地办完这一秀展了。
典型的赔了夫人又折兵。等这一次事情过去之后,若他不给冯正涛一个下马威,泉盛如何再在业界立威严?
“长夜做事从来都是以绝对利益为重。舒言,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季燃尘他要把举办权交给你?”
舒言没有说话。
欧阳烨目视前方,继续说着:“一个人高高在上久了,就会忘记怎么谦卑讨好别人。以季燃尘的性子,断不会主动低头求人,而你不一样舒言,婚纱秀展不过是他给你的一颗糖罢了,这不是季燃尘的目的,更不会是长夜的。”
真正的长夜,压根看不起这种所谓的秀展、合作。说白了,他就是在利用你,利用DG来对付泉盛。明明就是泉盛和长夜在竞争莱恩的收购,为什么要把你牵扯进来!
舒言依旧没有回答。
欧阳烨转头看她,发现她平静地靠在椅背上,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铺在泛着亮光的卧蚕上,桃红的面颊一边被掉下来的一撮头发遮盖住。
他欣慰地叹了一口气,原来是睡着了,看来是真的累坏了。
欧阳烨打左方向灯拐进街道,他也疑惑,是舒言所住的地段没错,只是这里的路灯不知道是不是坏了,亮度竟亚于车灯,还有些幽暗,房子也像是有些年代了。他估摸着这里最好的优势,莫过于离医院近不少,抬头就能看到亮得火红的医院标识。
解开安全带,担心她着凉,就把自己的外套给她盖上。她温热、均匀的呼吸不经意喷在他的手背上,颤得他心一抖,试探地去拨开遮住她半边脸的头发。
不料,舒言慢慢地醒了过来。
欧阳烨缩手,弓着的身子立马坐回来,假装咳嗽了两下,“醒了?”
“到了啊,怎么不叫醒我?”舒言揉着太阳穴,“对不起啊,不小心又睡着了。”一面说着,一面把外套还给他。
欧阳烨看她去扳车的门把手,叫着她,“我送你上去吧,路灯有些暗。”
“不用了,这路我走过很多次了。”舒言当即拒绝,下车,隔着车窗招手,“开车小心点。”
“好。”欧阳烨拉回安全带,和舒言道完别,没有再停留,亮起红色尾灯,消失在了街道的转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