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极品黑店
唐海城这边在楼上和胖头鱼周旋时，楼下的李墨白也没闲着，顶着一副夸张的墨镜在屋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差不多把饭店的情况也看了个遍。几张不知道有多少年头的餐桌，上面遍布着油渍水痕以及各种不知名的污迹，可以媲美公共厕所台阶的地面，时不时还爬过几只叫不上名的昆虫。环顾一下四周的墙上，最重要的营业许可证却不见踪迹。李墨白心里大概猜了个七八分，这明显就是个没有在工商局备案的黑心小饭馆。
可能是李墨白的动作太过明显，引起了收银台后面小姑娘的注意。小姑娘化着时髦的妆，不过乍一看却妖艳得吓人，加上一身俗气的衣服，让人看着浑身都不舒服。李墨白不自觉地把眼前的姑娘和阴暗的小巷子口结合在了一起。
“大老板，您有钱没处花烧吧，来这种黑店订餐，您到底是哪儿想不开？自杀慢性毒药都比这来得痛快。”李墨白原以为这姑娘会警觉的盘问自己一番，没想到她一开口却好不犀利，李墨白觉得她饶有趣味。
“我过照顾你们生意不行吗？”
“别捎带我，和我有什么关系。你们大老板们挣钱，咋想过我们这些卖力气的。哦，对，您是定工餐，怪不得来这种店，合计着自个儿根本不进嘴。”
李墨白被说得有些尴尬了，慌张找了个借口：“是之前陈大姐给我介绍的，要不然我也不知道这儿。”
“陈大姐？开建筑公司的那个？你快别瞎扯了吧，人家可不是黑心老板，早就和楼上那死胖子因为饭菜质量撕破脸了，还会介绍你来订餐？”
李墨白没想到歪打正着扯到了点子上了，赶紧装出一副惊讶的表情：“啥？陈大姐和你们老板撕破脸了？不能吧，不久前陈大姐才介绍给我的，我还不知道咋回事儿，美女你和我讲讲呗。”
这姑娘伸了个懒腰，眼睛朝上瞟了一下，表情极为不屑：“这还用说，还不是楼上那死胖子，偷工减料，饭菜也不干净，把人家吃出问题来了。”
“哦？这么严重，那我看我还是不在他这订餐了。”
“这算什么严重的，到时候你和他撕破脸了，你就知道什么叫严重了，不给你也捅到网上去才怪……”
李墨白听到这，更加确定了自己和陈大姐一家的判断，继续紧追不舍：“捅网上？啥意思？他还恶人先告状？把这事儿发网上让大家评理？”
“嗨，这我就不说了，你回头找陈大姐了解去吧，反正楼上那胖子可不是好东西，一天天就想着占人的便宜。我这已经两个月没拿到工资了，要不是为了和这孙子耗着拿钱，我也早走了。”
正说着，唐海城和刘金柱已经下了楼。收银姑娘瞥了一眼刘胖头，也不紧张老板在自己面前，掏出手机悠哉悠哉看起了最新的网剧。那刘胖头也明显顾不上管自己的店员，像请祖宗一样把唐海城请进了后厨。
唐海城早就准备好了暗中取证的设备，也做好了面对后厨的准备。但一走进去，还是没憋得住，干呕了一声。其实也不怪唐海城，后厨里不知道什么坏了，弥漫着一股腐臭的气味，油腻腻的地方上还有些菜叶子猪皮之类的东西，不少用过的碗筷就堆在一个洗衣大盆里，也不知道浸泡了多久。灶台啥的更不用说了，简直惨不忍睹。唐海城一脸嫌弃，这到底是做饭的地儿，还是喂猪的地儿？他自己邻院王大伯当初养猪都比这干净卫生，就这不吃出毛病来才怪。
刘金柱还沉浸在接下大单子的喜悦中，不住地给唐海城介绍着菜品，喋喋不休说得唐海城头疼不已，半天没听进去多少。也不知道是被唠叨得还是被熏得，唐海城挨了半天，强忍着悄悄取证完成，赶紧就逃出了后厨，和李墨白使了个眼色，两人躲在一边嘀咕了一阵子。
这老板也没反应过来，追在唐海城后面，一个劲问成不成，能不能合作。
李墨白摘了墨镜，挂在衬衣上，摇了摇头：“不行，我看你还是找别家吧。”
刘金柱一听着急了，上手拉住李墨白：“哎，我说兄弟，有什么不合适我们再商量嘛，你怎么就直接拍板了！”
唐海城赶紧上前拉开刘胖头：“嗨嗨嗨，干嘛呢，说话就说话，别瞎拉扯，陈总那边和我们刚打了招呼，说你家饭菜不行。”
刘胖头一听“陈总”，瞬间脑袋上青筋都爆了出来：“陈慧芳这个王八犊子，看来还是没给够她教训！”
唐海城一听到这里就来气了：“怎么着？你还想教训我们？”
刘金柱连连陪笑：“嗨，这……老板您别误会，别听她陈慧芳瞎说，我们之间有矛盾。前一段时间，她还在网上诋毁了我好一阵子，说我东西不行，人品不行啥的。这现在又在咱们的生意里打破头楔，我这也是气不过啊！”
“那你应该找她去，和我发什么火。你刚说教训没给够她？看来网上那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是你发的了？”
刘金柱听着唐海城语气不善，索性头一梗，耍起赖来：“你无凭无据，凭啥这么说？再说了，我们之间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唐海城生来天不怕地不怕，尤其不怕这种开水烫不熟的死猪，干脆就要亮出执法证说明身份。还没等动手，就听身后一直没发话的柜姐却义愤填膺地开了口：“他没证据我可有，你前几天干那些丑事儿的时候，我在你旁边都看着。警察同志，你们要是差证据，我手里头有，手机里都给他拍照存着呢。”
唐海城和李墨白听到这里都怔住了，这姑娘看着其貌不扬，侦查能力倒是可以，连他们两个警察的身份都看出来了，实在不简单。不过，既然如此，更好办了，人证物证都有，办案也方便了不少。唐海城也脖子一梗，准备从兜里掏出执法证——咦？怎么不见了？本来想好好耍一顿威风，这下子可尴尬了，抓耳挠腮半天也没找到。但是，收银台后面那姑娘默不作声递给了他：“刚刚你进厨房时，掉在我柜台旁边了。”
“咳咳，我看你是上锅的鸭子，死到临头还嘴硬。你在网上恶意诋毁侮辱陈慧芳，已经触犯了法律，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第四十二条的诽谤行为，可以处五日以下拘留或者五百元以下罚款。再看看你这饭店，营业执照呢？卫生许可证呢？我刚刚已经取证了，你同时触犯《食品安全法》跟《治安管理处罚法》，我看你就准备接受法律的制裁吧！”唐海城拿到执法证，腰杆也硬了起来，说话掷地有声。刚刚还态度强硬的刘胖头一下子神气不起来了，但是还在垂死挣扎。
“那陈慧芳呢，她在网上说那些东西也伤害了我的人格，你们怎么不去抓她？”
“陈慧芳那边我们自然会继续调查，现在你先管好自己吧。”李墨白双手抱胸，冷言相对。
“警察同志，网上那些骂刘金柱的话你们不用去查了，发帖的人就是我。”柜台后的姑娘这时站了出来。几个人都惊住了，刘金柱更是激动到要上前揍人：“好你个王八蛋，喂不熟的白眼狼，我一天给你发工资还发出问题了！”
“我呸！你是什么货色，也来老娘面前抖擞！我网上发的东西有一点假的吗？哪一点不是你干的破事？几个月没发工资了，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我干两个人的工，拿一个人的钱，还要被你这个老流氓占便宜，我早想好好收拾你一顿了！”姑娘一听顿时大火，开始好一阵骂街，甚至引得隔壁店铺的人也来围观，对着刘胖头议论纷纷。
唐海城和李墨白一看这情形，哑然失笑。看来真是多行不义必自毙，群众的眼睛依然无比雪亮。控制住现场情况后，唐海城和李墨白立刻带着刘金柱回了所里，通知了陈大姐，等待着最后的协商解决。当事人到场，协商又是一整个下午。最终，陈大姐选择了私下解决，留给了刘金柱几分回旋的余地。唐海城惊讶，他本以为陈大姐会因此让刘金柱吃些苦头，没想到就简单了结了。和陈大姐再三确认，也只得到一句话：“得饶人处且饶人，冤冤相报何时了。”
不过，陈大姐那一关过了，不代表刘金柱就万事大吉了——唐海城和李墨白早就向食品药品监督管理部门反映了情况，饮食安全大过天，这等大事的问题，绝对不能姑且了事！按照李墨白的判断，刘金柱的店将会直接被工商部门停业，并依法进行罚款。
陈大姐这个案子算是告一段落了。唐海城李墨白两人坐在办公室里，相互对视，不自觉地笑了起来，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在警校两个人“狼狈为奸”的时候。只不过现在，他们肩负的责任更重了。而路过的白烟烟看着两个含情脉脉相互对视傻笑的大男人，瞬间鸡皮疙瘩起了一身，摇着头赶紧离开了这个气氛古怪的现场。
“工作都干完了吗？坐在那里傻笑什么！唐海城，李墨白，你们一整天去哪了？”古董不知道啥时站在了自己的办公室门口，脸色不善地再次盯上了唐海城这个猴崽子。
唐海城听到古董的声音，身体瞬间僵硬了起来。他突然想起今天的《着装管理规定》还没有抄，冷汗顺着后背逐渐流了下来，仿佛有一只无形冰凉的手在不怀好意地抚摸着自己。如果没有猜错，古董下一句该叫自己进办公室了。
“唐海城，李墨白，你们给我进来！”果不其然，唐海城瞬间苦不堪言，不知道这老古董又要怎么整自己。还好，这次有小白一起当垫背。这对难兄难弟不敢多言，低眉顺眼，走进了办公室。
又入虎穴，一顿雷电交加，一阵咆哮训斥，唐海城和李墨白感觉几乎摇摇欲坠，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赶紧逃离老古董这个渣滓洞一样的办公室。不过还好，不一会，古董端起了茶杯，看来是准备鸣金收兵了。两个人大喜，就等着古董发话放自己走了。没想到，古董的话却让他们更加绝望：“到那边的柜子去！”
唐海城要哭了，怎么着，这领导还喜欢罚站了？小学都不兴这一招了，真丢人。
不过，一到柜子边，唐海城又咧开了嘴：警服！这不是自己日思夜想，威风凛凛的警服？
“自己挑，穿什么号就拿什么号，一人两套，拿了赶紧给老子出去！看着你们俩就心里堵得慌！”古董终于发了话。可惜，现在两人脑子里只有警服，什么都听不到，左挑右选之后，才心满意足地抱着警服走出了办公室。临走，唐海城像是忘了刚刚被训的事，还不忘对着古董哈了几下腰。
古董看着两个人走出了办公室，脸色逐渐缓了过来，甚至带上了几分笑意。年轻真好，强健的体魄，一天到头用不完的精力，对职业发自内心的热忱，在他们身上，古董仿佛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也又隐约想起了已经离开自己很久的郭凯茂。
古董低下头，重新拿起了桌上“6·28”案件的卷宗。门外，仍然充斥着几个年轻的吵闹声，全然没有听到办公室中古董那一声沉重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