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赵洪落空彦卿另有图谋
他一连几晚都梦到马明起，有时马明起在账房帮忙，算盘打得飞快，只一会儿的功夫就能算出店铺一天的盈利，卖什么赚钱卖什么亏损；有时马明起没了四肢双目紧闭泡在烈酒里，生不如死地活着；甚至还梦到马明起厉声质问，质问马彦卿，他明明想活着，为什么他要送自己上路？
马彦卿年岁大了，哪禁得住这么一整晚一整晚折磨，一病不起。
马明良和二夫人衣不解带地照顾，绝口不提那日的荒唐事。可惜马彦卿认定马明良是扶不起的阿斗，私下让马六尽快物色合适的继承人。
李锦绣在柜台边发神，没注意傅研走近，直至她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才把李锦绣的魂唤回来。
“我来买红绸，你今儿怎么冒冒失失？”
见惯李锦绣精明干练的模样，傅研对这样的李锦绣尤为陌生。李锦绣还来不及说明，一衣着华丽的贵公子走了进来，拿了红绸凑近，借着买红绸和她寒暄。
李锦绣费力应付，临走男人自报家门，甚至还约李锦绣吃饭。李锦绣各种推辞，好不容易才把他送走。
“你就为这事情烦恼？依着我说，还是你长得太漂亮，所以才会这么招人喜欢。”傅研摇头，心里难免有些替赵眉山着急。
李锦绣摇头，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刚才那人自报家门，是马彦卿外戚的孙子，算上他这几日已经有五六个马家后人过来买红绸了，都是借着买红绸的名义和她亲近，更有甚者干脆问她生辰八字，还说不介意她已经嫁过人，还愿意娶她过门。
若是寻常登徒子也就罢了，偏偏还和马彦卿扯上关系。
傅研听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我早前听说马明起难堪大任，马彦卿打算重新选择继承人，他想找个能娶到你的后生做继承人，这样不但可以看着你，还能接过你的红绸生意。”
马彦卿的确这么打算。
马六找的这几个年轻后生，样貌堂堂，谈吐和举止都很不错。虽说李锦绣已经嫁人，但陈家大少爷已经死了，而且两人又没有什么感情基础，活人怎么也比死人强吧？
可惜李锦绣一门心思都在赚钱上，从未考虑过男女之事，何况还是马家后生。
马彦卿真急了，竟然病急乱投医。
知晓李锦绣对他们没有兴趣，傅研松了口气，“马彦卿这招棋行差落错，这些马家后生哪个比得了赵眉山，是吧？”
李锦绣脸一下涨得通红，慌乱摇头。
“傅研，你别胡说，倘若赵公子听到，怕要胡思乱想了。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至多不过一起合作开铺子。”
傅研不信，也懒得拆穿李锦绣，买了心仪的红布，大摇大摆离开。
马彦卿大抵没有更好的法子，之后一连好几天，马家后生还是不消停地来店铺，有时买一匹两匹红绸，有时有一茬没一茬找李锦绣聊天，李锦绣不胜其扰，干脆把店铺交给李来照看几日，自己出了宁波府，到附近的城镇勘探红绸的市场。
宁波府需要红绸量大，但总有消耗殆尽的一日，李锦绣未雨绸缪，提前开拓。
这一日她走了不少地方，收获也不小。
回程身子疲惫，只隐约感觉有什么人跟着自己，回头看了好几眼，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竟然是常年跟在陈廷恩身边的哑巴丫鬟！
她在陈府带过一段时间，知道此人是陈廷恩的心腹，想来是陈廷恩派她跟踪自己。
不由加快脚步，可惜哑巴丫鬟仍然紧追不舍，始终和她保持几步的距离，怎么也甩不掉！
李锦绣不想哑巴丫鬟跟上，脚步不自觉变得凌乱起来，七拐八拐竟然进了死胡同！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锦绣抵在墙上，心跳加快，屏住呼吸。
来人却是赵眉山。
“姑娘放心，跟踪你的人已经被我打晕，藏在路边茅草丛里。”赵眉山猜出李锦绣心中顾虑，先一步开口。
他在附近执行任务，鬼使神差见到李锦绣被人跟踪，暗暗靠近哑巴丫鬟，以手刀将她打晕，藏在路边。
“谢谢。”
李锦绣咽了口口水，认真向赵眉山道谢，这次又多亏了赵眉山，才能转危为安。
赵眉山打量李锦绣，她比上次见面又稍稍清减了一些，盈盈细腰不足一握，模样也更憔悴了些，想起她在宁波府每日过着走钢丝般的生活，微微摇头。
他劝过李锦绣，可惜动摇不了她丝毫。
“我要离开宁波府了。”
李锦绣正要开口，赵眉山抢在她之前，说出这句压在他心里多时的话，“你以后小心些，倘若有时可以和傅研张司令他们商量，凡事三思而后行，别和他们硬碰硬。”
李锦绣点头，也叮嘱赵眉山小心些。
她知赵眉山身份不简单，不过一直克制，很有分寸，从未问及。
赵眉山和李锦绣道别，山水有缘，他和李锦绣也终有再相遇的一日。
陈廷恩得知哑巴丫鬟跟丢了李锦绣，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不过眼珠一转，招呼陈福过来，在他耳边一阵低语。
……
马彦卿病了半月，一直没有起色，整个人老了五六岁。
马明良鞍前马后照顾，心里很不是滋味，马彦卿一边心安理得享受着他的照顾，一边又马不停蹄地让马六找接班人，让他们变着花地巴结李锦绣，大有只要娶到李锦绣，就可以成为马家继承人的意思。
他们可以，凭什么他就不行？
马明良气得握紧拳头，面上赔着笑照顾马彦卿，却又偷偷往马彦卿的汤药里添了些东西。
马彦卿夜夜噩梦缠身，除掉常走夜路终见鬼外，马明良“居功至伟”。
马彦卿躺在病榻，今日马家来了位不速之客。
赵洪。
赵洪进屋还带了一人，那人三伏天穿着厚厚的斗篷，身子和脸都遮得严严实实。赵洪和马彦卿寒暄两句，询问他的病情，又叮嘱他放宽心好好休息。看了眼守在一旁的马明良，马彦卿瞬时明白，摆手让马明良退下。
马明良虽不乐意，也只能乖巧退了出去。
赵洪这才慢条斯理地表示，他今天过来，给马彦卿带了份礼物，乃是站在他身后脸和身子都遮得严严实实的男人。
马彦卿盯着男人看了好一会儿，瞧着身形，隐约觉得眼熟。
赵洪回头看了眼男人，示意他把这身碍事的东西都给脱了。
马彦卿本来微眯的眼睛，随着男人脱下衣服，一下惊得滚圆滚圆。
柳文元？
柳如是死后，柳家家败他就再没有见过柳文元，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逃出宁波城靠乞讨为生，还有说他和柳大象一起卷走了柳如是的家财，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
马彦卿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他。
“我前些日子去隔壁县，见一人跪在地上沿街乞讨，瞧着有些眼熟，没想竟是一位故人，便把他带了回来。”赵洪寻了处地方坐下，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浅浅品了口。
柳文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朝着马彦卿磕了两个响头。
“把你告诉我的话，再给马老爷说一遍。”赵洪轻轻开口，唇角勾起一抹讥诮。
柳文元瑟瑟发抖，告诉马彦卿柳夏联合盗匪谋害赵振庭和马明起一事，委实蹊跷。自柳家倒台后他越发觉得此事诡异，沿街乞讨时也暗暗打探消息，一日正好碰到一小撮盗匪强抢民家，提到把马明起做成人彘是宁波府陈老爷的意思，还说他心狠手辣，比他们盗匪还盗匪。
“你说什么？”马彦卿一下坐了起来！
他们当初不是没有怀疑过陈廷恩，也猜到陈廷恩老狐狸让他们去江西送一趟货，再取一趟货回来，其中定然藏着阴谋。只是事发突然，马赵两家都沉浸在丧子之痛中，加上柳夏又招供一切，把罪名尽数算在柳如是身上，这才酿成如今这局面。
细细想想，赵振庭惨死，马明起做成人彘，马赵两家实力大大削弱，柳家尽数覆灭，所有的好处倒让陈廷恩一家占了！
还有李锦绣，她到底还是陈家的儿媳，眼下靠着红绸在宁波府赚得盆满钵满，说不定哪一日真能骑到他们头上！
“话虽如此，可惜我们没有证据。”马彦卿长叹了口气，想起陈延恩那副可恶的嘴脸，气得恨恨往床头砸！
“你让柳文元见我，也不完全是为了这桩旧事吧？”
陈廷恩是老狐狸，赵洪也不是省油的灯。
赵洪没有明说自己的打算，只希望马彦卿可以把柳文元留在自己身边，就当养了条听话又会咬人的狗。而且还劝说他，柳家虽然倒了，但到底在外多少有些生意和人脉，留着柳文元不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话虽如此，马彦卿却听出另外一层意思，赵洪是打算把柳文元这个烫手山芋扔给自己。一来柳文元须得留在宁波府，多少可以让陈廷恩注意，二来收留柳文元的他，就成了陈廷恩的枪靶子、肉中刺。
他知赵洪用意，偏又没有拒绝的办法，只能点头答应。
马明良没有离开，而是在门外盘旋，竖着耳朵听里面的动静。可惜宅院隔音效果很好，他甚至连断断续续说话的声音都没听到，还惊动了马家的护院。
护院径直上前将他拉到一旁，二话不说一脚踹在马明良身上。
马明良吃痛，不可置信地看着护卫，“我是马家少爷，你竟敢对我动手？”
护院冷哼了声，丝毫没把马明良的警告放在心上。
宁波府全城皆知，马彦卿已经放弃马明良，他便不再是马府高高在上的少爷，甚至地位还不如马彦卿养在后院的京巴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