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临时校董会
卡塞尔学院内的某间密室，五道人影排列在一张木桌两旁，还有两张椅子上空无一人。他们并非是真人——或者说不是真人到场，而是借助光学投影技术出现在这里。
每个位置前都有一个小巧的摇铃，房间里却是保持着一片令人喘不过气来的沉默。
房间里，一位灰白头发的中年人开口打破了沉默：“昂热迟到了。”
“可能他还在华夏度假吧，我看到报销的账单上又多出一大笔航空燃油费。”身穿大红运动外套、看起来像做完晨练的中年男人双手撑在桌子上说道。
“昂热校长应该已经在路上了，也许是被某些事耽搁了。”冰冷的女声从蒙着黑色面纱的神秘年轻女子口中说出，微微露出的下颚皮肤雪白，线条极致优雅，犹如被上帝反复打磨的完美雕塑。
坐在一角的僧人眼眸微闭，手中捏着串佛珠，看样子并不打算参与到讨论当中。
同一桌的还有一个身材娇小的少女，年轻得有点夸张，大概只有15、16岁，有点婴儿肥的小脸在努力地绷住严肃的表情，深绿色的瞳孔盯着桌上准备的矿泉水发呆，身后站着一位恭敬的中年管家。
密室的一侧忽然传来轻微响动，一块墙壁在齿轮转动声中凸出，一身黑西装的昂热出现在墙后，大步向桌子走来。
“久等了各位，路上经过花棚，发现温室种植的卡罗拉玫瑰开了，于是耽误了一点时间给大家带一些土特产。”
昂热拿着一大捧玫瑰，绕着会议桌每个人发了一支——虽然实际上这些人并闻不到花香，也无法感受到花瓣的柔软。
来到面纱女子身前时，他停下来感叹道：“噢，丽莎，我的孩子，你长大的太快了，在我记忆中你还是穿着伊顿中学校服的样子。”
“谢谢你的玫瑰，昂热。”被称作丽莎的神秘女子煞有礼貌地说，“那是因为你足有六年没见我了，你还是老样子，岁月仿佛没法在你身上留下痕迹。”
“对于还有心愿未完成的老人，时间是会慢那么一点点。”昂热微笑，在长桌尽头的主位上坐下。
方才最先开口的白发老者阴沉着脸说道：“昂热，我大半夜起来开会，不是为了赏花的。”
“我倒是很好奇，有什么事值得我们日理万机的校长召开临时校董会议。”丽莎笑笑，拉动椅子让自己坐得更舒服。
其他校董也微微点头表示在意。
校董会议以往每年都固定在意大利的波涛菲诺举办，由于校董会议涉及到与会校董的日程安排和人身安全，会议很少会改期或者改址，除非有影响学院的大事发生。
而今天，昂热却罕见地召开了一次临时校董会议。
“既然人到齐了，那么校董会议现在开始。”昂热伸手按下桌面上一个遥控按钮，长桌中央的投影仪启动，荧白的光幕投映到黑色的幕墙上。
画面中出现的是麟羽和夏弥，是那日他与麟羽战斗的录像。
画面从一具诡异的炼金机械追逐昂热开始，然后是麟羽丢给昂热逆刃刀，夏弥卷起无尘之地笼罩院子，一连串的高速残影。昂热很有心地在他们开始高速战斗的时候将画面帧数调整到25600万帧一秒，高速摄像机的最高慢放速度。
然后，校董们沉默了。
他们看到麟羽展现出前所未见的龙化之躯，看到昂热的高速猎杀对这个如神般光辉的男人失去了作用。
整段视频一直播放到麟羽说出那句话：“不过校长你的战斗力也算是人类奇迹了，都相当于0.6个完整版的耶梦加得，还是挺强的——哦我说的是大地与山之王座上掌握‘权’的那位，她是王座龙王中最弱的”。
死寂。
昂热的眼睛转了转，目光扫过每一幅呆滞的面孔，还是死寂。
在座的每一位校董，哪怕是年轻的丽莎，事实上都是混血种世界的掌权人，他们的一句话可以决定千里之外某个人的生死，决定几百亿美元的去留，决定导弹投放到哪片地区。
可那个男人就好像是来自史前的巨大怪兽——不，他就是史前怪兽，而自己在对方的面前是渺小卑微的虫子。
“我相信你们已经知道他是谁了。”昂热缓缓开口：“大夏龙雀，东方文明历史背后的缔造者，他们出没在每一个朝代的幕后，甚至远到埃及。大夏龙雀最近一次出现在世界眼前，是在他们暴打了日本蛇岐八家后，又把北美的混血种精英送回老家过圣诞假。
“他是大夏龙雀的家主，梅菲斯，大君麟羽。他继承了先代家主斩杀青铜与火之王、天空与风之王所沐浴的龙血。”
“那家伙简直是个龙王。华夏竟然被这样一个龙王控制？！”弗罗斯特.加图索沙哑着嗓音说。他是一个灰白头发的中年男子，意大利混血种家族加图索的代理家主。
“龙王算什么？他们砍了好多只了。”昂热耸耸肩：“那是一个以‘龙的传人’为名号的国度。而且，他自称不是混血种这种东西。”
“他想要干什么？”白发老者问。
“唔，视频里出现的那个用无尘之地防止我们的战斗破坏院子花花草草的女生，叫夏弥，是学校和华夏联合成立的预科班的学生。她明年会来卡塞尔上学。她也是大君麟羽的学生，是她推荐自己的老师来卡塞尔任教。
“如果用大君自己的话来说，他是想要为自己的炼金术挑选杰出的弟子。”
丽莎困惑：“炼金术？”
“看看这把刀。”昂热忽然从怀里抽出一柄银白的钢铁逆刃刀，刀身带有一定弧度，刀尖入木三分，削铁如泥的刃口在刀背。刀柄上是一个鬼头，头上长角、口出獠牙。
校董们虽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但他们在物理坐标上的平移表明他们被吓了一跳。
“目前，我们的执行部有配备炼金刀具，但真正好用的刀，能利索斩下龙类头颅的刀，大多是从古墓里，也就是龙族文明的坟墓里挖出来的。龙类是天生的炼金术大师。
“不过这把逆刃刀，是大君锻造的。继承先辈血统的他拥有青铜与火之王的部分权能，并且把它强化了，锻造出能斩杀龙王的刀。装备部测试过，这把刀的材料是‘被杀死’后升华为‘钢铁’的金属，我的那把折刀，在这把刀面前也只有断裂的命运。”
其实这把逆刃刀血液进化是离开京城前麟羽赠送他的，并且表示如果来卡塞尔的话，自己还有好几百把刀可以送。
弗罗斯特皱眉：“秘党也有击杀龙王的案例，这一点不算什么。他的背景不可靠，如果让他过来，我们会很危险。”
“危险？”昂热笑了：“女士们先生们，这并不是一道选择题，而是告知，告知那位大君将成为我们学校的老师。弗罗斯特先生，我们是秘党，是踩在龙类尸体上走出王道的组织，但很可惜的是，我们引以为傲的击杀龙王的战绩，连龙骨和龙血都没有留下，甚至无法确认对方是否重新茧化。”
他的身体骤然弓起，面目狰狞如复仇的恶鬼，阴霾的瞳孔里吹着1900年夏天的死亡之风。
“一百多年前，当我从死侍的尸体里爬出来，环顾四周，目之所及只有老友尸体的时候，那位大君已经在一年前的战役中把欧洲的混血种精英砍翻，挖出了海洋与水之王的心脏，并且把他像是皮球一样踢回了欧洲！”
深吸一口气，他的语气又变得缓和起来：“那颗心脏就安装在他亲自锻造出的炼金机械上，他赋予了那台机械生命，言灵，权柄。说实话，我打不过他，时间零对他无效，他的那具炼金机械我也打不过。但这才是秘党需要他的加盟的意义！如果各位只是需要一把甚至不如我锋利的刀，又如何打龙王的主意？”
这个老男人心中埋着一辆复仇的蒸汽火车，当煤炭开始燃烧，动力十足的火车发出惊雷的轰鸣，势必要将所有龙类都碾压。
但他也清楚，麟羽说自己等于0.6个耶梦加得的话，并非虚妄。
当然他也有隐藏——比如某项从百年前流传下来的与龙类对抗的禁忌技术。
“其实我觉得这样没什么不好的，”穿红色运动外套的男人开口了：“不过他究竟是什么？龙仙是什么？那样高纯度的龙血，不会失控吗？”
“总算有人问出了一个聪明的问题。”昂热微笑，说：“诺玛，把那张图片放出来。”
“是。”虚拟的电子音响起，听上去是个美丽的少女。她是卡塞尔学院中的超强电脑系统，一台具有“人格”的超级计算机，建造时间是2003年。
屏幕上切换出了一张图片，图片里是一具巨大的鸟类骨骸，翼展超过了十米，有着两对滑翔机翼般的翼骨。令人惊奇的是，这具骨骸腹部有着一颗人类男性的头骨——不是鸟类吞下了男人，而是那颗头骨与肋骨连接在一起。
“这是上世纪30年代在西亚沙漠中发现的骨骼，当时秘党将其回收，以为是天空与风之王一脉的次代种或三代种。但实际上不是。经过现代基因技术检测，这具骨骸里没有任何龙族的基因，它的历史超过十万年，是远在四大君主诞生以前就存在的神话生物。
“它就是龙仙，所罗门王72柱魔神中排第37位的魔神，俗称不死鸟。它的骨骸在火焰中燃烧成灰烬，然后会重新复原。炼金术书籍《所罗门的小钥匙》记载了它的存在。”
扫视了一圈诸位校董，昂热说：“龙仙的存在是断代的，因为龙族刻意将它抹去了。”
屏幕上的图片切换，出现的是一张磅礴澎湃的画卷。参天大树耸立，黑龙啃噬树根，巨狼冲向手持被龙缠绕的长枪、身跨八足战马的神王，巨蛇与从天而降的闪电碰撞，戴着犄角王冠的男人冲向彩虹桥。
传说中世界树的树根下有泉赫瓦格密尔和一条不断啃食树根的毒龙“尼德霍格”，那便是黑皇帝。火之国穆斯贝尔海姆中则有用死人的指甲建造的大船“纳吉尔法”。天空中奔跑着追逐着太阳和月亮的两匹恶狼“哈提”和“斯库尔”。当尼德霍格啃断树根之时，当纳吉尔法建成之时，当哈提和斯库尔吞掉太阳和月亮之时，诸神黄昏就会来临。
“我们都知道，北欧神话实际上是被扭曲的龙族的历史，我们从文献里确认了四大王座和尼德霍格的存在。我们认为芬里厄，耶梦加得，奥丁，这些神与魔物都是龙类，天空与风之王可能就是世界树顶端那只老鹰。但是诸位可能忽视了一个神的存在，洛基。
“洛基是火神，诡计之神，但《冰海残卷》中记载的青铜与火之王名字是诺顿或康斯坦丁。这说明洛基并不属于传统的龙族序列。神话里他是巨人的后代，与奥丁通过流血混合并发誓会同席共饮蜜酒，因此他们成为了义兄弟。
“有一份在华夏出土的五千年前的龙文历史密卷，经过解读，里面有一章是青铜与火之王派手下去攻打华夏北境的谕令，里面有‘魂’与‘火神’的词。还有一章是报告君主诺顿被斩杀的军报，里面提到了‘地狱的王’斩杀了君主。”
校董们沉默不语。昂热的解说已经超出了他们的知识范围。
事实上，昂热自己也是几天前才接收到这份材料——麟羽回京城后，思忖着应该解释下自己的身份，便从空间裂缝里翻出了以前的一些青铜片。
“那个斩杀了诺顿的‘地狱的王’，就是大夏龙雀的第一代大君麟羽，继承了龙仙的血。从密卷里的信息来看，五千年前还有两位大君，也就是继承了龙仙力量的人，麟羽被称为第三大君。
“诸位，这是秘党历史性的机会。那位现代的大君对斩杀龙王丝毫不感兴趣，因为他的家族已经做腻了这种事情，但他愿意培养优秀的学生，并允许学生进入华夏探索龙王复苏的线索。他的存在就是一个国家，我们无法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