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读奇书识奇事 拜菩萨惹难身
却说蕙娘取了书来看，见书封面上写着“龙宫妙童”四字，字体隽秀，知是女子随笔，先是喜欢了，翻看时，见先画着鱼神缠媾图，也脸红了，花红问道：这是个什么书，老爷不让看，我也没打开看过。蕙娘放在桌上道：就是本小说志怪，正好年节无事，借我看看消消闷。
花红听是小说也就算了，将“水晶玉龙”包好放回去，二人说说笑笑吃了几杯，蕙娘道:小娘有身孕，酒就少吃点吧，我们喝些茶说说话，花红也就不吃了，二人觉得亲热，盖着一个被子睡在一起，到天亮起来洗漱，花红和蕙娘先去给德胜周妻磕了头，德胜封了两个红包压岁，二人接了都出来吃饭，厨房包的饺子，又调了些凉菜，几人吃了，蕙娘想着那本书，就说瞌睡要去补觉，到花红房里取了书自回房间去看。
翻过鱼神缠媾图，见后书写道：
天地正气，育男女之魂，婚姻生类，传子付出，而男子生力，包揽人间，做官经商，游览天下，赏美景山川，女子娇媚，藏于屋中，只得天上一轮孤月相陪，实在寂寞，嫁于一夫，一妻九妾，阴阳不均，少的气恼，争风吃醋，而我不愿也。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
时天下大乱，我皇逃去，至马嵬逼死杨妃而对天下，后经年太平，我素喜男装，出门看灯，至长安鬼市探宝，见一摊位有老翁卖盒，上书“水晶玉龙”“永不分离”，传言盗于贵妃荒冢，人皆不信，多为戏谈，我独爱贵妃，不看何物，问价买之，有地商言此定是伪物，我偏执而回，至家中开匣看之，见是一对此物，虽羞涩不忍，勉强窥之，见玉龙底部刻有“开元盛世”“西番貢物”，知是贵妃遗物，狂喜，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此处丢字）。
我与栾妹，相识自小，我深爱之，不解其事，待出阁嫁于将军，男女启蒙，甚觉厌恶，二年将军连环纳妾，虽为正妻，犹如摆设，又思栾妹，密会约之，取贵妃遗物相合，瞬间开悟，男子之道，与女子无关，失天下事，责一女子之身，围而杀之，何等罪孽，心有不甘，如常往之，必成玩物，我爱栾妹，犹如她爱我焉！
女子之野，如白鸭过水，清波起纹，春意荡然，越深入秘境，越恶男子，还喜将军西征，我与爱人登楼赏月，踏遍长安，寻李白迹，探杜甫幽林。九月噩耗，将军投敌，家中大恸，皇朝责备，抄家典卖，发配教坊，口口口口口口出游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此处丢字）。
栾妹携侠客劫之，送至敦煌，我二人扮男子出关，至西域荒漠，寻一绿洲，制屋放马，犹如天乐，时屋后有湖，常赤游于其中，借天地之气，欢乐无敌。又常见湖边闪烁，取布过水，竟得沙金，我二人快乐，世人不知，借贵妃遗物，如鱼得水，每日摇金，存成一坑，相约死后，制一金棺，永生永世，天地崩坏而棺仍在。
时栾妹四十病死，我烧金铸棺，先于坡上掘一大坑，将棺造于坑中，待棺成时，涂成红色掩其金，寻乡镇农人修墓，墓成立碑，天下姓氏，均不配我，只胡乱说个刘姓之妻，我守墓七年，寂寞难耐，每日入墓陪伴，画天女奔仙图，希与栾妹同赴昆仑，一日兵乱，乡镇遭屠，我藏于坟中，每日思妻伤心，不愿再出也，栾妹好佛，有一玉观音乃家中藏物，我带进墓中，书此本记我俩事，我已于墓中十五日，将书与“水晶玉龙”放于栾妹之侧，又取后制金器，与栾妹之魂摇曳，栾妹小字“妙童”，书取“龙宫妙童”也。我合棺后，将睡于栾妹棺下陪之，今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口（丢失）。
蕙娘读罢，潸然泪下，将书用内衣包裹，压于箱中，时周妻来寻，见蕙娘掉泪，以为思起生母，抱于怀中，蕙娘问道：娘来何事？
周妻道：妙老仙姑摆了一桌美酒，晚间你爹要去与商会过年节，上午一起去庙里拜拜观音，花红肚子有点起来了，不好见神佛的，怕惊了胎气，你爹让我过来问问你可去的，就看见心肝儿哭成了泪人，快去洗洗脸随我去吧。
蕙娘只好起来洗漱，略画淡妆，见马车备齐了，就跟着周妻上了车，德胜在后骑马跟着。一路越发萧条，漫野烟雾，树被流民吃烧的精光，平野上燃过的火堆多有乌鸦争食。德胜知是人食人，年下路上还过老媪佝偻，遇一小儿坐于雪中，腿不知被谁截去了，周妻不敢看，德胜骑马过去，用剑拨弄，见已死久了，蕙娘早哭成了泪人，又遇一家，藏于地洞，见马车来，有翁跑来跪地呼喊求食，德胜上车取馍馍送之，老翁感恩戴德，回洞分吃。赶至庙前，见唐驴儿在扫炮灰，德胜下马先去尿尿，蕙娘扶了周妻下车，仙姑走来相迎，进到里间，先拜了佛，又取出五十两银子来送于仙姑，仙姑磕头拜谢，请入上桌，
见是些鸡鸭鱼汤，吃着鲜美，又喊仙姑妹子和花蕊娘子来吃，几人都来了给德胜和周妻磕头，德胜一人分了五两银子，坐下吃饭，待喝的脸红，德胜要吃蛋花汤，花蕊娘子知他暗号，站起来往后面厨房烧汤，这边妙老仙姑拉着周妻说话，德胜就起来走走，绕到后院，见花蕊娘子正烧火，跑过来在脸上亲了一口，花蕊娘子骂道：早知道你是个贼，就不跟你好了。
德胜嘻嘻嘻的笑道：莫不成给你的心偷去了。花蕊娘子道：心偷去了也罢了，给人鞋子也偷去。可不是个脏贼么。听的德胜心里痒痒，就胡乱起来，花蕊娘子随他过了干瘾，德胜从怀里掏出个金锁递给她道：我的花心妹妹，这个可够你买鞋子的。花蕊娘子接了，笑道：快回去吧，熏的一身烟气，被大娘知道了小心撕破你的脸。德胜这才出来，见院子后面放着几个笼子，也不知道装啥的，就走到院门前找唐驴儿玩，唐驴儿给他磕了头，德胜赏了一块银子，问唐驴儿道：我见你院子里放着几个笼子，可是做什么用的，也没见你养什么大狗。
唐驴儿笑道：这年岁连人都养不起了，哪还有人敢养狗，那几个笼子昨天还是满的，今天害怕老爷来了责怪，就都清理掉了。
德胜道：那是装的什么东西，难不成是你奶奶的腿。
唐驴儿道：前日有五个人爬墙进来偷盗，被我们兄弟几个按着，连夜打了笼子锁起来，看着是饿得掉头了，也没敢给吃的，好在昨天夜里都饿死了，抬着扔掉才算完。
德胜听了点头，又走到屋后来看，见满大个坑已经填满了死尸，回来又给唐驴儿道：赶着春天赶紧拉远了去丢掉，天热了臭起来你这庵子就没人来了。唐驴儿称是。德胜又回来吃饭，待到午后周妻和蕙娘去后屋睡了，德胜正要去找花蕊娘子闹腾，忽的刘三跑了过来，拉着德胜就往外走，德胜知有急事，问他怎么了，待出了院子刘三才道：胡参军吃多了酒跑来找你，见你不在，满院子的瞎转，说道台大人赏了你一个玩意，让你来领，我说你今日去了庵子，可能晚上才回来，他就让我去给他打酒，我一出门他窜到后院去了，给小婢赶出去顶着门，一口一口的叫着找蕙娘，偏偏他走错了屋，跑到花红房子里去了，屋里黑咕隆咚的看不清，花红吓得大叫，家里人要冲进去打，都被几个当兵的按着了，参军就给花红按着糟蹋了。我回来见他在厅上吃酒，衙役跟我说了我就牵马赶紧过来找你。
德胜一听脑袋轰隆一声炸开了锅，慌忙上马赶回去，待走到院子里，见参军已经去了，满房子吐的都是污秽。又跑到后院找花红，见花红扯着白布要上吊，丫鬟妈子拉住不让，就抱着好生安慰一番，又说肚子里有孩子，现在死了不是一尸两命，抽了刀牵马要去找参军拼命，见是这事刘三也不好拉的，也就没跟着去。德胜打着马一路追到老军营堡子，正碰到门口杀的正兴，忙下马躲了，见一群匪徒打着旗连杀带烧的闯进城去，跑了一圈又冲出来望南去了，德胜等匪徒走的远了才赶过来，见满城的烟火死人，伤兵拖着一个背着一个，走到参军家里，就听的呼天喊地的哭叫，走进内院去看，见参军躺在地上，头被割了去，胡夫人拉着家里人正在哭闹，德胜还提着刀，胡夫人见了以为是来救城的，就过来磕头，让德胜带人追出去抢了参军的头回来。德胜安慰了一番，哪敢去追，跑出来上马出城，害怕匪徒再杀个回马枪，要回城守卫，刚走的不远，见有个孩子提着篮子跑过来，看着德胜穿的官衣就叫道:你是当兵的吧。
德胜还没点头，那孩子就把篮子丢了过来，德胜没接住，篮子掉在地上，滚出来的即是胡参军的头，孩子笑嘻嘻的跑了，德胜赶紧下马捡回来，无奈又返回城里，走到胡宅将头交付了，胡夫人千恩万谢，德胜才回去。
周妻和蕙娘听信也都赶回来了，坐在床上安慰花红，花红哭的死去活来，周妻问德胜可找着参军，德胜就将匪徒围城杀了胡参军的事说了，花红听了也不哭了，坐了一会就吐吐沫骂道：这个该死的猪身狼肠子的万剐货。骂完四个人都笑了。笑完花红又哭了一阵才罢。
德胜一连在花红房子里留了几夜，这天周妻屋里的来叫，德胜回来，见周妻已经给药吃了，就坐在床上歇息。
周妻抹了些油上来，说道：等花红把孩子生了就卖了吧。
德胜起来瞪着眼道：你咋能这么没良心。
周妻冷哼了一声道：那参军今日弄婊子，明日弄婆娘，下面都是有病的，这一弄传染了，难不成病发了你也留着。
德胜不说话，朝里睡了，周妻站起来喝了水骂道：本来就是个窑子里的红牌，出来享几年福再回去也没啥不行的。实在难舍就赏了刘三做老婆罢了。
德胜气的站起来要走，被周妻一把按到床上道：到手的山芋还能让你飞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