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凭空添富贵 年节赏花灯
眼看到了年下，甘肃战乱不停，官中无奉银，德胜搜寻着手里的几两银子，交给妻去置办，年节各家商户会送些礼品，回礼也是少不得的，正坐着发愁，见刘三提着些菜回来，二人围着炉子喝烈酒。
前日参军家的来城里买果子，说是要给周道台送年货，我想着咱们是不是也写个帖子送一些。刘三道。
德胜道：说的也是，可今年奉银拖了几个月不下放，弄的我手里也没钱。昨天几个衙役上来请安，说是请安，都是年下要花钱了，我袋子里实在没有，只好装糊涂。
刘三给德胜续了杯，二人坐着没办法，喝的醉了，德胜道：前几日妙老仙姑倒是白捡了个便宜，村子里的老憨从废窑里捡了个玉观音，我看是个和田玉，赵老奶奶只出了三十两就买了去，让我看是值个一百两的，那老婆子不识货。
刘三听了惊道：竟还有这事，想来那婆子该发财。
二人赞叹了一阵，刘三笑道：那窑里能出观音，指不定是以前哪家子财主逃乱偷埋的，后来人没回来也就埋没了。指不定是观音埋的浅，被憨子挖了出来。
德胜一听来了劲，也当是瞎胡闹的事，不当真，不过二人越坐越坐不住，换了便衣骑上马往土沟子村去，待找到憨子他爹，就唤憨子出来问他，憨子他爹是认识官老爷的，以为憨子犯了什么事，跪下磕头求饶，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弄的左右都来看，围了一群人，倒搞的德胜二人不好意思起来，哄着说没事，就是前日上庙里丢了个挂玉扇子，不知道被哪个流民捡了去，问憨子看见没看见。又掏了俩饼子塞给憨子爹，这才给憨子哄出来。
德胜从口袋里摸了两个西洋糖给憨子，问他从哪捡的玉观音，憨子得了糖就在前面带路，直走了二里地去，来到个树林子里，指着一个洞道：就那个大窑洞里。德胜先还没注意，走进了倒是唬了一跳，见哪是个窑洞，分明就是个荒墓，刘三见墓碑早断了，踢掉上面的积雪看，见刻着的字也看不大清楚，只认得出：口口口之妇人张氏口口之墓。又走来看墓洞不像是盗挖的，问憨子也白问，让憨子下到沟里看马。
德胜笑道：这事是做不成了，难不成真就当了土老鼠，偷别人家墓，传出去就真的不要脸面了。
刘三倒是不急，先把憨子带回去交给他爹，又返身回来，提着煤油灯往洞里照，见墓室里土塌了半截，压的棺椁倒了下去，让德胜照着自己往里钻。德胜实在不同意，刘三倒是铁了心，钻进去竟能直起腰来，翻弄着捡出几个罐罐瓶子，出来敲碎了一看都是唐朝的串钱，有几块发黑的银子包在沙子里。刘三不死心，要翻进去开棺，德胜见银子也没几两，罐子都是土陶，事都做了说其他的也没用，刘三先钻了进去，一个人在里面翻腾，抬着棺椁死沉，唤德胜进来，德胜害怕弄脏了里面穿的官衣，先脱了去，举着火把钻进来，见满墙画的都是飞天仙女，有些脱落的地方还能看到些彩色，先将灯放在地上，找个烂土陶片给虚土扒开，二人又抬，真真的抬不动，刘三爬出去拿刀，德胜提着灯看看四周，先还不觉得什么，慢慢就起了阴风，只觉得脖子后面有人拉他头发，一转身又没人，就害怕了，要往外爬，刚钻进洞里，后面脚就被人拉住了，知道是惹了祸了，吃着力往外拽，刘三拿着刀回来，见德胜趴在洞里挣扎，拽着手往外拉，只听的轰的一声，后边坟又塌了一块，扑腾起好多灰来，就听的里面有人咳嗽，二人越发害怕，吃着力气使劲，又听到里面有人喊疼，猛然就断了，德胜爬出来，见腿上拉着半具干尸，死尸的头发掉到头皮后面挂着，露出个白灿灿的骨盖来，二人吓得半死，就要跑时，刘三见死尸头发上插着好几个珠子，拔下来见是金钗，哪里还舍得去，又见坟塌了一半，棺材也露出头来，让德胜歇着，自己去牵了马，下去将棺材绑上，这头套在马身上，拿着刀打马屁股，马吃痛往外拉，直崩断了绳子也没拉出来，刘三亢奋的来回走，看着德胜道：老爷，这下咱们是发了，棺材这么重，指不定里面都是金子银子。也不顾的什么了，自己跑到村子里去找了几根粗绳子，重新套上拉，一个马拉不动，又把德胜的马牵上来拉，勉强就拖出了坟坑，刘三拿着刀去起棺钉，找了半天没缝，拿着刀乱砍，崩的火星子乱冒，这才傻了眼，德胜上来看，见把棺材上的红漆砍掉，露出的竟是金子，二人狂喜，量着棺材比刘三还高，这么大块金棺材，恐得有万两黄金，见着到了中午，刘三要去弄车来拉，德胜又恐惊动了乡老，回头认起祖先来四处去告，凭空多出麻烦，二人吃劲推开棺盖，见棺里躺着具白骨，衣服腐烂不堪，一摸成了灰，旁边放着几个木盒，刘三还道是宝物，拿起来打开一看却笑了，竟也惊奇少见，取出来看时，晶莹剔透，想是用时灌上热水，自有温度，奇之，见盒上写有：“水晶玉龙”，“永不分离”，又翻烂衣下，别无他物，只有几本书卷，上写“龙宫妙童”四字，一起拿衣服包了，刘三将死骨取出，塞进坟洞，忽的又笑了，唤德胜来看，刘三将烂裤扯去，二人都笑了，刘三笑道：这女人也是个好色之徒，晚上当妻子，白天做丈夫。德胜拿着不重，见后面用皮带固定，穿在身上犹如短裤，就解了下来细看。
刘三挖些雪来将坟填平，回城去驿站借了两辆大车来，唤了四五个衙役跟着，等到天黑了装车盖好拉进城去，赶到院子卸车，刘三就自取了些银子送给衙役辛苦，说过几日加倍再赏，只不可外传，此事如说出去，即刻绑了弄死，衙役都是听话的，穷年头能混个差事就不错了，又有银子拿，哪个不愿意，都点头答应去了。
这边德胜先将水晶金卷送去小妾房里，妻跟着出来看，见院子里停了个棺材，指着刘三就骂道：你娘是死了还是你奶奶死了，不拉你家里去拉到这里放着，你是要给人吓死还是找晦气！刘三听了忙赔笑，德胜拉了她看，打着火照出个金棺来。给周妻吓得瘫坐在地上大喘气，一会大笑一会大哭，搂着金棺材又是亲又是抱，这边德胜和刘三去吃酒，第二日割了慢慢化，竟得了有一万二千两金子，给刘三分了一千两，兑成银子每个衙役发了三十两银子过年，皆大欢喜。
当下买了四个大缸，在后院掘了把金子藏好，刘三提议在家里弄些花灯来看，过年大闹一场，喜得德胜不行。周妻得了钱，先是买足了年货，又各处贵族商客家里交换了年礼，眼见着没几天了，唤来妙老仙姑在门外施稠粥，引得千百个穷人来吃，只叩头说是青天大老爷，直施了九日才停，流民又闻迪化水磨沟大寺要施粥到十五，都往迪化去，德胜扒了人家墓，心里害怕，买了馍馍随路施舍，一时善心轰动全城，都说德胜是佛祖转世，得了个好名声，前后才花了不到五十两银子。
这日刘三打听的参军要去迪化送礼，就和德胜商议随礼的事，只是没有奇货，扎不进眼里去，在城里寻了几日也没个趁手的家伙。
德胜思一计，把水晶玉龙装了一个，刘三见了有些犹豫，道：这个送好了还行，万一道台不是个玩主，倒阴差阳错的得罪了人。德胜却不怕的，说道：男人哪有不好色，除非南山挪移，老龙河倒流了去。刘三见水晶玉龙的确好看，即是不爱那事，估价也值个千把两银子，也就不劝了。
这日德胜拜见参军，等了半日见不来，就要辞去，刚走到街口见参军骑着马回来，伸手招停，参军下马，拉着德胜往门里走，在客厅叙坐，问是何事，德胜道：听闻哥哥要去迪化走亲，我也略备了些薄礼，想请哥哥一同带去拜山，不知可否？
参军听了大笑应允，恰刘三赶着礼车到了，先给参军的一车拉进来，只见除了平常丝绸茶叶外，又捧出两个玉瓶来，德胜拿着递于参军观赏，参军接了摸着华润，问是哪来的玉质，竟这般好玩。德胜才道：这是小弟从呼图壁一个乡绅手里买的，正儿八经的和田玉。参军听说是和田玉，拿到太阳下面照了照，果然好，笑着让人收了下去，又奉了茶。德胜道：哥哥这几日忙的什么，见天的年下还不回家来歇着。
参军一听叹了口气道：兄弟不知，南山最近起了一伙匪徒，扎营竖寨劫了好几个商客，迪化有几家津商的年货都被抢了，上面下令围剿，打了三日也没结果，今天刚撤下来。
德胜惊道：却不曾知道南山还有匪徒，想是娄缺儿的余党吧，娄缺儿那么凶悍都被哥哥剿了去，还差这点小喽喽。
参军笑道：搁以前我也是这么觉得，只是这几年军中变化，好多壮年都抽起了大烟，弄的马都爬不上去，一交战跑起来直喘，这几日弄的灰头土脸，甚是没意思。
德胜听了也就不问了，又请参军写了个荐帖给刘三收着，就要告辞，参军一起出来看了看给道台的货，见有一对瓷马还算出色，拍着货道：不是哥哥说啥，年节给道台送礼的人不下数百，没个出色的东西可亮不了相。德胜知意，从车厢前面的盒子里捧出个小纸匣来，慢慢解开，拿出个“水晶玉龙”来，参军见了一惊，笑道：我的个妈妈，这家伙却是好东西，你这小子倒是消字灵，知道道台好这个。
德胜一听中了下怀，心里更得意，参军爱不释手，又摆弄机关，问是哪来的宝物，德胜道：原是个流民家传的，逃难没饭吃跑城里卖来了，被衙役抓住拉到官衙，我一见是个宝物，问他卖多少，那怂也不识货，说了个十两银子，我赏了他十五两，也够他活命的了。
参军听罢放回盒子，惋惜道：还是老兄有本领，我送给道台一幅板桥字联，与此物相比倒是逊色了不少。看成色如上古之物，老兄春风得意，自有天佑。
德胜听了又让刘三取出两个金麒麟来，有拳头大小，每个有一斤重，用红布包了，递于参军道：刚刚在屋中我看有家仆在不好拿出来，恐落个行贿的名声，引哥哥出来才敢露面。参军大喜，忙包好藏在怀里，德胜就去了，这边刘三与参军管家会合，往迪化去了不提。
年三十挂上灯，刘三也赶回来了，德胜赏了个座，与周妻、花红、蕙娘几人在房中吃酒，说说笑笑，大家开心，家中小仆跑来说街上放烟花，几人就站在门口看了一阵，刘三辞了回去与当差衙役吃酒，德胜特唤来赏了十两银子，刘三谢了，又给周妻和花红磕头拜了年，自去了，这边一院的花灯，都是洛阳的师傅扎的，上面写的福寿喜，三人玩了一阵，德胜按例去周妻房中歇息，花红邀了蕙娘吃夜酒。
二人在屋中烧了炉子，小婢端了些瓜子花生过来，又切了一盘牛肉，花红放了她的假，小婢自去找妈子打牌。这边二人温好酒喝了几杯，就听的院子外面有人打门，有仆人开了门见是唐驴儿，德胜出来接了，唐驴儿先是磕头，送了些素饺子来就去了，德胜身体乏了要睡觉，就让送到花红屋里，仆人端来，蕙娘接着，二人吃着还热乎，就着酒菜喝的上了头，花红笑道：给你看个宝物，保准你没见过，可不能让老爷知道，要不然是要骂我的。蕙娘忙让取来看，见花红从衣柜里拿出个盒子来，盒子上写着“水晶玉龙”“永不分离”八个小字，打开一看，见是个屋里的东西，蕙娘先前是有过几个的，也没觉得啥，倒是花红臊的不行，蕙娘取在手里看，摸着冰凉刺骨，又有机关暗藏，透着火见根部还有小字，点了蜡烛细细看来，见上书：“开元盛世，西番貢物”。知是珍宝，放回匣中，见包裹下还有书卷，就拿来看了。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