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密谋交大运 人间地狱门
翌日德胜还在睡，刘三就跑过来叫，德胜穿了衣服出来，把刘三往前拉了几步道：花红没睡醒，莫惊到她，这么早什么事。
刘三道：迪化的道台老爷家来人了，说有事相商。
德胜听了大喜，忙去洗漱穿衣，走到客厅会客，见来的是个老翁，上前拜了礼让座。又问老翁尊讳，老翁道：老朽姓陈名秋娥也。
德胜一听忙站起来敬道：原来是是醉鹅先生，失礼失礼。
醉鹅先生哈哈一笑道：没想到老朽的诨号倒是传的比风还远。
德胜让刘三安排沏茶，又嘱咐去花满楼早早给鹅炖上，中午要跟醉鹅先生敬酒，刘三称是去了。
醉鹅先生见四处没人，走到德胜面前道：道台大人久望先生之名，又蒙先生厚賜宝物，甚想一会，只是无缘。
德胜忙起身回礼，又请入后室闲叙，醉鹅先生提着一盒，至内室方打开拿出捧给德胜道：这是道台大人的一点点心意，还望笑纳。
德胜见是块天然形成的狗头金，取出看时，见狗头金形状如牛，甚是难见，再三拜谢道：小生属牛，道台先生有心了，不知醉鹅先生此次前来有何要事否？
醉鹅先生道：道台大人欲与你一谋，此计如成，他日封官进城，都是易事也。
德胜一听，忙站起来道：如能得道台大人青睐，下官万死不辞。
醉鹅先生点头称是，又道：道台先生欲取你一处心爱之物，不知你愿意否？
德胜以为说的是蕙娘，胡夫人入城，必将蕙娘之声传入，此都在计划之中，于是回道：道台大人千贵，能看上下官的玩意儿，下官怎有不愿意之说。
醉鹅先生道：那就好，说罢竟闭目不语，念起经来。
德胜耐着性子等着，等他念完了才问道：不知道台大人所需何物，我好收拾了送于大人。
醉鹅先生笑道：此物不需你送，只是需你配合一同探取。
德胜不解，又请教。醉鹅密视四周，见无人窥听方道：南疆失陷，匪徒从安集延起兵，连下喀什、阿克苏等地，哈密又失，此等时候，如灯火将熄，大势将去也。
德胜吓得站起来踱步不停，忙道：道台大人有事尽管安排，我无有不从也。
醉鹅先生一笑道：巡抚现缺者，只粮草金银也，粮草之途已失，只可从伊犁朝俄人购买，战乱不停，今日府库已空，难以支持，而民自来穷也，刮不出油，唯此城聚哈密、镇西厅、吐鲁番诸商之财，如可得之，军饷丰备，尚可一战。
德胜道：我从今日起即贴告示筹款，只怕诸商奸诈，不知大义，恐难舍财救命也。
醉鹅先生又不语，停下念经，细嚼了八字箴言，方才睁眼道：如需筹集，只得片羽也，欲得一雁，必捕而杀之，可得其全财也。
德胜听了一惊，如雷轰顶，忙请教计策。醉鹅先生道：此城南山聚有匪徒之寨，我密从老军营堡子调兵困之，届时巩宁城出兵一千，化成匪衣，佯成南山之贼，一路抢掠进城，杀贵抢财，得手即去，此计可否？
德胜傻了眼，如若进城抢掠，满城烽火，必成废弃之地。醉鹅知其虑，告之道：此城废后，道台大人请贵公进迪化任县知位。
德胜听了大喜，又思满城旧识，届时全失也。
醉鹅又道：此事万不可泄于一人，如泄一人，事必不成，事不成，你我皆死也。二人又相商细节，约于那日在门头挂一红灯为号，匪军见挂灯处，即不烧抢，只衙门外放些火，又定了本月二十日为期，得财即去。
刘三在外报说鹅已入锅了，德胜请醉鹅先生出门上车，至华南楼阁，见刘三已安排声乐女子相陪，醉鹅点头满意，二人对坐，少刻大鹅上桌，醉鹅夹了一块放进德胜碗中道：此鹅丰盛，三五人吃不完，少不了你的好处。德胜知意，二人饮酒罢，德胜让小翠陪醉鹅先生留宿，与刘三回家相商。
刘三听计大惊，道：此谋如大人谋，老爷与小的只想得小谋，万不知大人谋能把天捅个窟窿。
德胜道：我与此城情厚也，只今为攀搏舍之，也无可奈何了。算来还有十几日，家里做了灯笼备着。刘三又问可再保谁，德胜道：妙老仙姑与花蕊是要保的，其他人就算了，醉鹅言泄一人计必失，届时这边让毛贵管了，你只去妙老仙姑院子给花蕊娘子护住，刘三称是。
这几日德胜推病不出，每日在家与妻妾打闹，眼看着日子近了，城中又奔来几家送死鬼，待到了二十日早晨，德胜出门唤了几个衙役道：我在家做了些灯笼，今日挂门上一个，这几年劳驾各位辛苦，我与刘三商议，都不曾去看过你们家中老少，今日只管各人提了灯笼回去，晚上挂在门上，等天黑了我与刘三骑马游城，以花灯笼为号，给你们购些布匹送去。各位衙役听了都谢，又道：大人莫不能忘了，或是有逛不到之处，我们几个将地址都写于大人，到时也省些腿脚。德胜说是，几人写清地址，又取了灯笼去了。
午后德胜才唤来毛贵道：这几日老军营堡子要去南山剿匪，就恐他们跑败下山来又集结流民攻城，到晚了你就将各院灯熄了，锁好门户，我去城墙上守着去，毛贵答应了下来，就去屋里取了刀挂在腰上。
到晚了德胜让刘三去妙老仙姑门上挂灯，自己回来给灯挂了，弄些酒菜与毛贵在门房喝酒，想起衙门还留了个夜班当差，恐晚了来不及了，就提着灯笼送过去，让他赶紧回去挂上，自己将衙门锁了回来。那衙役一听放他的假回去挂灯笼，哪还真回去，刘三晚上发布匹发不到他家，明日再去衙门找他要去，总少不了我的，骑着驴就找了家暗门子吃酒去了。
刚过了三更，德胜还没躺下，就听的城外呼啸着射箭，忙穿衣跑出去，又嘱咐了毛贵好生在家保护，自己跑到城墙上去看，见一队大马有千百人，举着火把冲来，先给两路旁边的流民村民烧杀了，冲到城门来攻打，满兵都是背地里约好的，佯装抵触了一阵就给门打开了，站在城上大喊：南山的匪徒杀来了！
匪兵也不上楼，直冲着街烧去，见人就砍，又进屋搜院，逼问金财，马队过后，步兵遂到，流民跑的四处都是，满兵将步兵放进来，四门锁了，只烧杀的昏天暗地，从楼上扔下的死尸数不胜数，有贵商不交财者，先杀其母，后杀其父，再杀其妻儿，婴幼皆摔死在地，惨不忍睹，逼出金银，立刻砍死，再去下家，有女不交钱者，直拉到街上砍头，摘掉金钗玉镯，德胜实不忍再看，与满兵蹲于城楼，只听的呼天喊地，救命爷娘，声彻天地，凄厉不止，直闹到天亮，满城大火都烧了起来，匪徒押了七十车金银出去，打开城门，又射杀了一阵流民，满地尸首，如地狱何异？
待走的远了，德胜撕破衣服，满脸涂黑，跑回家中，见衙门大火已熄，妻妾皆全，谢了毛贵，骑马去找刘三，在路上碰见了，刘三道：一切无恙，贼人过门，见有灯笼就去了。二人约着跑去看了妙老仙姑，仙姑几人千恩万谢的磕头，抚慰了众人，才上街来。时天亮了不少，满军害怕流民进来捡漏，先都给城门闭了，四城皆是死尸，头颅滚落四处，也认不出谁是谁了，华南楼烧成灰烬，赵老爷被吊死在门口打秋千，去寻院中花女，见皆被锁于一屋，烧成黑炭，一一分开，也分不清哪个是鹤芝，哪个是小翠了，又去寻济翁，还没走至门口，就在地上捡到了济翁的头，其家中小儿皆死于院中，美妾遭奸杀，小孙溺死，一座活生生的城堡，忽然间就成了死城。
衙役家中都还保全了，唯独昨夜当差者没来，去寻时见一家子都被杀了个精光，也就回来了，满城搜寻，只又找出百十人来，皆伤残不一，只好将城外村民流民放入，掩埋尸体，善后几日，城中更是空了，周妻觉得害怕，挖出金子装箱，一家子搬到老军营堡子来住，赏了衙役一些银子，只带着刘三毛贵一些妈子小婢，重新寻了个大院子住下，又租了个小院子让妙老仙姑几人也搬来。
过了有半月，醉鹅先生来访，德胜请入密室，醉鹅先生出示道台大人信函，言高位以空，只待前去赴任。心头大喜，一扫几日阴霾，在回楼定了桌子请醉鹅先生吃饭，醉鹅先生又掏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来递于德胜，德胜执意不取，醉鹅先生笑道：如君不取，不为道台大人同谋共事也。
德胜只好取了，醉鹅先生这才起来道喜，二人相视大笑，同醉了一场，醉鹅先去了，这边德胜收拾要去迪化。
还没忙乱完，刘三言军营副都统董平拜见。德胜出来迎接，拉董平手进屋吃茶。董平先恭喜道贺，待坐下吃茶，德胜问其前来何事？
董平道：知贵公要去上任，小弟实有不舍，又不能阻了贵公的前程，小弟此次特来给贵公助助力。
德胜笑道：多谢董兄提携，只不过兄弟手无缚鸡之力，拿不动抢，挥不动棒，何来能立新功？
董平笑道：不需贵公出力，我昨日已将南山匪徒围剿，皆押于寨中，今日特邀贵公一起前去，监杀了叛贼，功劳簿上填上贵公的名字，也算添添彩头。
德胜听完站起就拜，二人出门上马，直奔到南山山寨，一路无阻，见门口站满了火枪队，下面河道里押着二百来个匪徒，皆黢黑瘦弱，只有十几个壮年，其余有老有女，有孩童，德胜一一看了，寻着那天送头小子，指着道：这个人不是匪贼一伙的，可放了去吧。董平问其意，德胜道：这是我城里杨烧饼的儿子，因为烧饼打的好就被劫上来了，也是个苦命的人。
董平听了就笑了，让人给那个孩子放了，那孩子被捆了一夜，腿脚麻的走不动，站起来还是要跑，边跑边滚，惹得众人都笑，这边董平点了数，一一念着名字给头砍了，数了数不够，又让火枪队冲下去劫着流民杀了一阵，直凑够一千五百人才罢，请功薄上添了德胜名字，几人去酒楼吃酒。
这边德胜收拾完了，又给董平几人送了礼物，吃喝了两日，连同妙老仙姑几口人带着，就往迪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