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大姐你好人呐
在破旧的客车上，
郑皓忍受了将近2个小时的颠簸，才终于来到了荣威县城。
客车经过县城的街道，
目光所及之处，这个历史悠久的县城，其实和“繁华热闹”这几个个字，毫不沾边。
只见街道两旁，都是低矮的泥巴墙房子。
其中偶尔夹杂着一间两间的砖瓦房。
那就已经算的上是县城里，居民当中比较好的住宅了。
由于这条街道没有硬化。
晴时漫天灰、雨天满地泥。
原本房顶上青黑色的瓦片，有气无力的趴在屋顶，上面布满的厚厚的灰尘。
而且这些临街的房屋墙壁、门窗上面，都给烂泥浆涂抹的斑驳迷离。
看上去让人心生烦闷，实在是愉悦不起来。
也就是墙上涂写着的那些标语，能让人看到到一些亮色、能让人的心情感觉畅快一点点。
这些标语的内容不用看，郑皓背都能把它背下来：
不是什么【大干快上，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搞建设！】
就是【放开肚皮吃饱饭，鼓足干劲搞生产！】、【人民公社力量大，社员都是向阳花】...
看见那些满墙的标语、口号，郑皓这还是心里第一次，对它们产生了一股亲切感。
没别的原因。
只因为涂写标语的地方，用白石灰粉刷过，看起来更干净整洁一些...
等到客车吱吱呀呀的、驶进“运输服务公司”的客运站。
迫不及待的乘客们，还没有整到汽车停稳，就开始站起身来。
忙着从行李架上取各自的箩筐、背篓。
忙着抱娃娃的抱娃娃，慌着去抓鸡的去捉鸡，整个车厢里顿时乱作一团...
由于县汽车站，所处的的位置比较偏远。
而在这里的招待所，就只有一家：国营荣威县汽车总站招待所。
而很多从农村来的乘客，他们在这种国营招待所的服务员面前，总是受到呵斥、还附带几个非常标准的白眼。
农村人胆小。
很多时候他们宁愿蹲在街边，苦苦煎熬，也不愿意去这种招待所里，开一间房休息。
于是在汽车客运站附近，
那些经营灵活、但并不被允许存在的私人小招待所，便应运而生。
由于私人是不能参与经济活动的，所以这些小招待所，都是没有招牌的。
而且它们都是藏在一些、绕过来、绕过去的小巷子之中，让人非常的难找。
等到郑皓下了车。
当时就有不少4，50岁的男男女女凑上来问，“同志，住招待所不？有安逸的...”
“小同志，你去我家那个招待所嘛！住下来了，你才晓得为啥子好...”
郑皓还急着去汽车站售票厅买票，好换乘开往省城的班车。
但一时半会又脱不了身，
只提着一个背包的自己，可能已经被别人认定为肥羊了，如今被5，6个男男女女团团围住。
这个拽一把、那个问几句。
实在是让人烦不胜烦！
等到郑皓好不容易冲出了包围圈，还没走出去10几步呢，前面又有一男一女、两眼放光的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你们住招待所不？”
没等对方开口，郑皓抢先开口道，“便宜，还安全...你们住不？”
那对男女一愣：在这汽车站附近揽客的人，大家伙儿都认识。
眼前这小伙子，又是从哪家招待所里冒出来揽客的？
趁着那一对男女，正在迷惑之际，郑皓撒腿就往售票大厅里跑...
荣威县城通往省城的班车，每天是固定的一趟。
来到售票窗口排队，轮到自己买票之后。
只听隔着铁栅栏后面、那个烫着卷卷发的售票员，冷冰冰的开口道，“《出行证明》！”
郑皓递上自己的证明。
售票员瞟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同志，证明上面，不是写着吗？”
售票员冷冰冰问，“确定是你吗？”
郑皓一愣，“应该确定吧...”
“不要在公家工作人员面前，嬉皮笑脸的！”
售票员满脸不耐烦，“你就是本人？”
郑皓点点头，“是。”
“你为什么要去省城？因公、还是因私？”
售票员神情如同泥塑，呆滞、刻板，“你有工作证吗？”
在这个时期，荣威县境内。
很多生产队的社员，他们稍微走远一点的地方，都是需要《出行证明》的。
尤其是离开县境的时候，会面临很多的检查。
郑皓掏出自己的《工作证》递过去，“因公出差”。
售票员接过《工作证》看了一眼，然后她听见是因公出差。
直到此时，售票员的脸色这才平缓下来一些...
——幸亏畜牧站的站长，他知道去四九城这一路上，会经常遇到这种情况。
所以即便是，现在已经不在畜牧站里任职了。
但人家畜牧站站长，也没把自己的《工作证》给收回去，然后销毁。
“票价是4块2毛3，加上教育附加、城建、道路附加...一共是5块7毛5。”
售票员接过，放在水泥窗台上的10块钱，“钱、票当面点好，离柜不认。”
5块7毛5？
这个汽车票可真贵！
从省城开往四九城的火车，人家跑几千公里，一张硬座票价值才5块9...
没办法，掏钱吧。
公家制定下来的价格，比眼前这个售票员的神色还要严肃...由不得人讨价还价。
等到售票员手写好一张车票，连同找补的零钱，一起丢到上窗口上。
郑皓眼尖，一眼就瞅见了夹在车票里的、那一些毛票之中，
有2张蓝色的。
另外还有2张粉色的、1张窄一些的毛票、1张泥土色的...
一把抓起钱。
郑皓弯腰冲着女售票员问了一句，“同志，还有什么问题没有？”
女售票员扭头，很不耐烦的瞪了一眼，“赶紧我走开！咋了？你还准备让我留着你吃饭？
出了车站大门往左拐，那里有‘国营车站饭店’。你想吃啥就吃啥去！别在这里挡着...真是的！”
郑皓‘哦’了一声，“谢谢同志请我吃饭。”
说完，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女售票员的冷哼，“这人有毛病！”
毛病？
嘿嘿...
刚才，
售票员找补回来的零钱当中，那2张蓝色的钞票、每一张面值2元。
再加上那2张粉色的、1元面值的钞票。
这就是6元了。
把2毛钱的一张、和1毛钱的那张毛票算上。
自己这一次买票，足足节约了2块钱！
要是自己出门往左拐，真去那一家“国营车站饭店”吃饭的话。
就凭这2块钱，
自己足足可以点上3份，那种5吋小盘的回锅肉、芹菜肉丝，和宫保鸡丁了...
回头望着还在铁栅栏后面，满脸不耐烦、忙着继续审核旅客出行资格的那个女售票员。
郑皓不由感叹一声：姐，您真是好人呐！
要不是自己离开之前，那个女售票员不来一句：离柜一概不认的话。
自己今天中午，恐怕还真得吃自个儿....那得多肉疼啊。
不得不说，吃别人的...确实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