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灿烂:摄影的艺术表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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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多彩的圣城——哈勒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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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埃塞俄比亚东部哈勒尔古城拍摄已经坚持多年了,这个计划依然会进行下去。2020年年初,我完成了当年的拍摄计划,回来后没几天“新冠”疫情就爆发了。不能出门的日子,我开始静下心来再次整理这些年在哈勒尔拍摄的作品,从海量的照片中精选出40张,打印出来,拿在手里是沉甸甸的一摞,每一张都是一个永恒的瞬间。色彩、光影、走入其中的人物,都驻在了一个完美的平衡里,这的确是对一个瞬间的记录,但更是对世界的一个选择,每一次成功地按下快门,就完成了一次与自己的对话,我用光影和色彩构造了我的伊甸园。

哈勒尔,362条小巷盘根错节地组成了这个“非洲之角”地区伊斯兰文化和宗教的中心,4米高的城墙至今完好地保护着这座城,城墙上还有留给土狼夜晚进入城池的洞,五个城门口也是贸易聚集地。这362条巷子组成了一张大网,城里的居民就像这张网上游离的点,每天忙碌着、移动着。城太小了,谁和谁都是认识的,只是不必都打招呼而已。我这个“阿兰哒”(他们口中的外地人)一出现就分外显眼,好像瞬间令这座城拥挤起来了。

小城有繁荣的商业,一整条街的缝纫铺,裁缝无一例外都是男人,女人们从街边的布料店里选购色彩艳丽的布料,在缝纫机前和裁缝商量款式、商量价格,个个眉飞色舞。阳光从顶上斜斜地照进来,巷子里一边是灿烂的,一边是阴凉的,光影的变换、色彩的流淌和缝纫机嗒嗒嗒的鸣唱组合在一起。另一条街满是打铁的铺子,火光从铁匠的手边飞溅出来,让小铺在明暗间不断地变化。做调料的作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走进去空气中弥漫的香料粉末立即淹没了我和我的相机,我无法呼吸,也快看不见了,憋着气快速拍摄了几张,透过照片看到在这里工作的人们已经被香料的粉尘染成了一个颜色。走出小巷,在城门处会有一个小广场,这里有卖芒果的、卖菜的、卖面包的,做这些小生意的大多是女人。卖面包的女人面前是三大筐小面包,还带着两个漂亮的孩子,真不知道一大早她是怎样把这几大筐面包和这两个孩子都带这里的,这么多的面包她又是在夜里劳作到几点才做完的。忙碌的一天结束了,落日的余晖将清真寺的塔尖投影在小巷的道路上,城门关闭,成群的鬣狗从城洞里溜进城,四处游荡。

这是一个特别的城,偏僻而不荒落,贫困而不匮乏,女人都十分妩媚,色彩明艳的头巾连着席地长裙,所有的重物都顶在头上,这更让她们款款的步伐摇曳生姿。男人都很标致,非洲人健硕的身材配上他们独特的发型,尤其阳光。男女之间不疏也不戏,言谈有分寸。对老人,他们分明是格外尊重的,停下来,行贴面礼,温情脉脉。这里的孩子注定是快乐的,这窄小的巷子里容不下任何车辆,所以他们可以在这里尽情嬉戏,饿了、困了就回家,其他的时间这里就是一个儿童乐园。循着飘来的咖啡香,转角处往往就有一个小小的咖啡馆,坐下来小憩,并不精致的咖啡杯里盛着的或许是这个世界上最美味的咖啡。据说就是这咖啡的香让一位叫亚瑟·兰波的法国诗人旅居此地,现在他的故居是一座小小的哈勒尔文化博物馆。

我在哈勒尔的向导是一位高大帅气的小伙子,梳着“小脏辫”,数不清的小辫子被他扎成一把披在脑后。我拍照时他默默地在远处等待,当我有要换地方的想法时,他又会立即出现在我眼前。我看见他温和地和遇到的老妈妈行贴面礼,好像半个城的人他都认识。也难怪,这里虽说是伊斯兰教的第四大圣城,但却是一个很小的古城,这里遍布着一幢幢矮小的老式传统房屋,简陋的房屋和街道被刷成不同的颜色,但绝对不是为了招揽游客。这样的习俗应该源于许多年前,也许小巷太多了为了区分,也许在这里穿梭太过枯燥,这丰富的色彩的确给这里带来了神奇的改变。穿梭在这些小巷里犹如进入了一个个色彩的隧道,加上女人们色彩艳丽的头巾和裙裾,以及顶在头上的各种器物,真是一步一景,永远有意想不到的惊喜会出现在下一个街角。

这里的拍摄就是所谓的“街拍”——街头摄影,一个很有趣的摄影风格,在凌乱无序的街道上总有那么一刻,一切元素达成了一种平衡,而这种平衡就是我要捕捉的瞬间。这个瞬间里应该有多元的空间层次,有丰富的信息,有光影的变换,有情绪的流淌。

看到吸引我的色彩、漂亮的光影线条,我就会坐下来等待,直到我希望的那种组合出现。当远处有特别的人走来,我就启动了我的预判机制,估计这各方聚合而来的元素是在哪一刻将达到我需要的那种平衡,我将准确地按下快门,将这一瞬间化为永恒。街拍的场景有时是极简的,那它一定也是以意境取胜的,否则,街拍应该有丰富的细节和层次,在有序的画面里读到更多的影像趣味。

对这里的喜爱也许就是源于这里浓浓的烟火气、暖暖的人情味、墙上和身上的缤纷色彩、小街小巷里洒落的阳光。我悄无声息地游走在这小巷里,完成这一大主题下的无主题拍摄,一个个偶然慢慢绘出了它必然的样貌,时间的跨度将碎片化的瞬间连成了面,一张张照片里承载的岂止是色彩和光影,更是温暖和体恤。

用镜头定格的哈勒尔安静而祥和,真实而梦幻,带有一种超现实的戏剧性,也许你亲临此地也看不到这样的场景,但你一定能感受到那种小城的气质。那种精神从照片里流淌出来,伴随你漫步在哈勒尔的小巷里。

在哈勒尔的拍摄通常是每年在埃塞俄比亚拍摄的最后一站,2020年1月12日我带领的小团队在车里欢呼,我们胜利地结束了这艰苦的拍摄行程,明天我们就要回家了,中国的新年在等着我们。但谁也没有料到炎热的德雷达瓦因为突降大雨而起了大雾,航班取消,我们在机场一直等到深夜。在候机厅,同伴让我和她一起念:“你出,你入,耶和华保佑护你,从今时直到永远!”看来临时求谁都没用,航班彻底取消。我们只好在漆黑的夜晚住进一家酒店,那床单脏得连坐上去都难,但我那时的要求仅仅是没有太多跳蚤就行。一觉醒来,再赴机场。飞机依然不能起飞,为了赶上已经改签了一次的国际航班,我们只好再做打算。700多千米的路还下着大雾,三分之一的路是盘山路,我们也义无反顾地租上越野车出发了。一路上的不完全统计,路两边翻倒的货车不下15辆,有时能见度不足20米。上帝保佑,我们终于在驱车9小时后回到了埃塞俄比亚首都亚的斯亚贝巴,坐上国际航班的那一刻才真正有了回家的喜悦。12小时的飞行回到香港转机,住一夜,第二天一早再去机场飞西安,前后70多个小时,终于回家了,百感交集。如果不是对摄影的深爱,谁会这样不顾一切,这世上哪有什么随随便便的成功,只是因为热爱,你不顾一切付出时,不察觉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