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梦一场
自那日一同吃完饭，温骁凡很快归了队。
暑假过后，苏欣回了学校。
两人除了在微信上聊天视频，再没见过面。
至于安一宁，同凌峰之间还是相爱相杀，两人分分合合多少不下十次。
苏欣忍不住调侃，“说真的，安一宁，你真打算在这一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
安一宁舒服地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挑眉。
“不然呢？”
苏欣笑了笑，却被对方抢先问了句。
“哎，你和那温骁凡是怎么回事？”
一副看热闹吃瓜的模样。
提到温骁凡三个字，苏欣故作镇定，“我们……没什么啊。”
“切，”安一宁嘴角微颤，“我才不信。”
愣了几秒后，手上贴美甲的动作继续着，只是突然换了副神情，神色冷漠了几分。
“我可奉劝你啊，就算要谈恋爱，千万别找他。不然，有你后悔的。”
苏欣并没有放心上。
毕竟这姑娘连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团糟。
说起温骁凡，苏欣拿过手机看了眼时间。
还未等她先发消息，对方却先一步打过来视频。
两人的聊天就像是热恋的小情侣。
苏欣问：“下次休假，什么时候？”
“可能到年后了。”
“哦。”
空气中死寂般沉默。
感觉到苏欣的不对劲后，温骁凡试探着压低声音问。
“如果，你想见我，我可以请假。”
苏欣哑笑：“工作要紧。”
……
年冬。
苏欣回家的那天，是温骁凡来接的。
他还是同之前一样，穿的随性。
在看到苏欣后，很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
苏欣一眼就看见了对方胳膊上的一片小泡。
看上去触目惊心。
“你这胳膊……还疼吗？”
对方抬起胳膊，大大咧咧中还带着几分憨笑。
“你说这啊，早就不疼了。”
“以后救火时，注意安全。”苏欣眼里溢出心疼。
温骁凡乖乖地“哦”了一声。
随后戏谑，“没想到，我也是有女朋友管的人了。”
苏欣眉眼带笑，“怎么？嫌我麻烦了？”
“哪敢。”对方羞红了脸，腼腆道，“这样……挺好的。”
“你这次回来，待几天？”
玩笑一番后，她还是问出了这句一直想问的话。
“三五天吧。”
又是一阵沉默。
直到将苏欣送回家，温骁凡才开口。
“到了。”
苏欣拿过行李，话到嘴边还是又吞了回去。
“你回去的时候，注意安全。”
就在苏欣即将推门而入时，温骁凡叫住了她。
似是用尽所有勇气，带着小心翼翼，问出了那句早就想问的话。
“苏欣，你真不认识我了？”
苏欣一脸疑惑。
他们……之前认识吗？
似是要把cpu干烧，苏欣都实在想不起来，他们到底是怎么认识的。
便愧疚的小声询问，“我们……认识？”
见人这般为难，温骁凡的神情落寞，“当年，我……”
他还想再说什么，手机的铃声却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挂断电话后，温骁凡匆匆赶往医院。
是邻居打过来的。
说他妈妈在家晕倒，现在正被120急救。
苏欣后来也不曾得知，他后半句没有说出口的话到底是什么。
*
2019年盛夏，苏欣大学毕业。
毕业典礼那天，温骁凡买了向日葵祝贺。
人流汹涌中，他眉目含笑，将向日葵递过去。
“毕业快乐。”
苏欣接过花，主动拥抱了她的太阳。
天知道，在没有遇到温骁凡之前，她的生活一团乱麻。
她踮起脚，在他的耳边轻声细语，“谢谢你的祝福。”
烈阳下，温骁凡向她表白。
他说，这次，不再是帮忙，愿意试试吗？
苏欣没有正面回应，只是弹了下他的脑壳，宠溺地笑着，“傻瓜。”
*
正式恋爱后，苏欣去队里找过温骁凡一次。
正值他出警。
她待在队里等了六个小时。
直到看见温骁凡灰头土脸地回来。
她递过去一瓶水，满是心疼，“累坏了吧？”
温骁凡像个孩子一样，接过水咕咚咕咚狂喝。
“你怎么会来？”
苏欣面不改色道：“我家里人想见你。”
本快咽到喉咙里的水猛地倒流，一个没绷住直接喷了出来。
温骁凡擦掉嘴角的水渍，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苏欣打趣道，“怎么？怕了？”
“没……没有，只是有些紧张。”
话虽如此，可听着温骁凡打颤的声音，她知道，他怕。
怕她的妈妈不喜欢他。
想着，她主动握上他的手，宽慰道：“有我。”
*
不过，苏欣还是低估了她那势利眼的妈妈。
她同温骁凡刚进家门就被赶了出来。
带来的所有礼品，无一幸免。
礼盒里的酒水洒了一地。
苏母咆哮着：“你是不是要把我气死！”
苏欣眼看着两人的心意在她妈眼里一文不值，倔脾气上头，怼道：“我本来也就不是跟你商量，人，反正你见过了。”
随后拉上温骁凡的手，头也不回地走掉。
留下苏母一人站在原地气得发抖。
路上，温骁凡自嘲道：“阿姨对我，好像有意见？”
“她那是对任何人都有意见。对不起，今天让你难堪了，我替我妈向你道歉。”
“没什么。”
温骁凡强忍失落。
“对了，阿姨怎么样了？”
温骁凡苦笑：“咽癌，晚期了。”
苏欣愣住。
虽是短短几个字，却让她的心口异常沉重，甚至呼吸急促。
“很抱歉，之前那么唐突，其实是我妈的病，所以我才……”
“所以，你才请我假扮女朋友？”
温骁凡重重点头，“对不起，我当时实在找不出别人，毕竟，没人会愿意的。”
苏欣抱住他，将头埋在他的胸口，低声啜泣，“我愿意。”
“嗯？”
“我说，我愿意。”
温骁凡似是不敢相信。
“从见你第一面，我就喜欢你，真的。”苏欣撒着娇，随后仰起头。
与温骁凡四目相对。
深情地说了句，
“我们结婚吧。”
*
苏欣的妈妈毫无意外地暴跳如雷，当面拒绝。
“想结婚？门都没有！你才刚毕业，还没给家里做贡献，结哪门子婚！还有你哥，欠的赌债，你不管了？还有，我养你这么大，这抚养费，你一分都没还呢！”
苏欣咬着牙，“我哥的债，凭什么让我还，就算他死在外面都不关我的事，还有，我是通知你，至于抚养费，我会还你。”
*
温骁凡并不知道，苏欣最后是怎么劝动父母，同意让两人结婚的。
婚期定在了第二年盛夏，也就是2020年。
只可惜，温母抗过了寒冬，却没能熬到初春。
老人家终究没看到儿子大婚。
这一年内，温骁凡放苏欣的鸽子不下十次。
队里的战友听说温骁凡要结婚的消息，都纷纷送上祝福。
温骁凡也早在三月份就向队长打了结婚申请报告。
苏欣也在这一年如愿考上了消防队里的文职。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五月份，苏欣辞掉了学校教师的工作，开始筹备自己的婚礼。
三号这天，两人约好先去民政局登记。
只可惜，这一次，她没能等到她的太阳。
2020年5月3号，tuoling山突发山火。
大火烧了三天，千余树木被毁，公共财产损失以万计。
支队出警十三人，归来零人。
而她的少年，就在其中。
她得知消息时，是在视频平台上。
她甚至没有资格，以未亡人的身份，送她爱人最后一程。
夜里，苏欣几度哭到昏厥，是安一宁在她的身边一直陪着。
苏欣双眼呆滞，靠在安一宁的肩膀，一遍遍地问。
“怎么就不像电视上演的那样呢？主角不是都死不了吗？”
安一宁强忍酸泪，心疼地抱紧苏欣。
“他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啊，苏欣，你得走出来。”
“差一点，差一点，我们就结婚了。”
苏欣自顾自答，怎么就食言了呢？
*
追悼大会上，苏欣站在人群里，看着肖梁一身正装，双手捧着骨灰盒。
她瞬间泪水决堤。
后来，肖梁告诉她，温骁凡曾说，自己同苏欣先前认识。
高一那年，操场跳男女双人操，他是她的男伴。
至此，一眼万年。
而在他们火车站第一次见面时，他就已经认出了她。
听到这里，苏欣哭到不能自已。
她的少年，无父无母，本该享受幸福的年纪，却将一生都留在了tuoling山。
她亲眼看着他的骨灰盒被放进陵园，被后世景仰，成为英雄，长眠陵园。
而他的碑前，鲜花铺路。
她哽咽着，将温骁凡生前最爱吃的巧克力糖放到他的照片底下。
说：“真幸运，爱上你。我的英雄。”
*
后来，苏欣遇到过形形色色的男人，却再遇不到像温骁凡这样能惊艳她一生的人。
一年后，苏欣签署了器官捐献申请。
手上也始终带着两人一同看上的订婚戒指。
她唯一后悔的是，没能早点遇上温骁凡，让他的生活，不至于那么苦。
可惜没如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