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马车之祸
说书人天生靠嘴吃饭,关羽斩颜良的故事被他讲得出彩,茶舍内的气氛随即活泛起来。
古代社会缺乏娱乐活动,百姓们热衷听英雄故事,而且自己心中都有不同的评判,当有人引出关羽的故事,堂下茶客纷纷发表自己观点。
“关羽的确很厉害,可惜刚愎自用丢了荆州,否则北伐曹操入中原,刘备或能三兴汉室。”
“说什么胡话?国运终有尽头定数,岂是区区关羽可以挽回?汉朝四百多年国祚,说什么也该知足了,想想唐朝也就三百年...”
“区区关羽?也就三百年?我说李老六,你这厮话里有话啊?意思是唐比汉强么?关羽不怎么行么?唐朝只享国三百年,究其原因还是李不如刘。”
“刘老三,你又何尝不是汉吹?汉朝疆域赶得上大唐么?关羽在三国乱世还算出彩,但比的上卫国公李靖吗?”
“...李靖位列武庙十哲,关羽位列六十四将,哪有你这么对比的?应该与淮阴侯韩信对比。”
“韩信帮刘邦打项羽是内战,李靖灭突厥、灭吐谷浑是对外敌,两人孰强孰弱、高下立判。”
“李老六,你真是狡猾,临时转换评判标准,汉朝对外族作战的大将,也有卫青、有霍去病,可惜只能位列六十四将...”
“我劝你要知足,单论六十四将,唐朝随便拎出苏定方、裴行俭,哪一个战绩差了?你们老刘家就是运气好点。”
“那也比你们老李家强,汉朝入选武庙的比唐朝多。”
“哈哈,这就气急败坏了?也不想想武庙是谁立的,这就是大唐的胸怀知道么?”
“你...”
......
茶客们就汉唐谁更强,各抒己见激烈地讨论,先是比较武庙名将的战绩,后面又把话题转移到对外族作战,表面是在为自己英雄争论,实则是为眼前的混乱局面发泄。
风雨飘摇的赵国面对金人入侵,民众渴望李靖、苏定方、卫青、霍去病那样的英雄横空出世,能够在危亡时刻扶大厦将倾。
厉枫蹲坐在门槛上偷听,心说排行榜这玩意儿什么朝代都在玩,可惜现在的情况与记忆中的历史不太一样,否则你们也应该能拥有岳飞。
“去去去,别影响俺们做生意。”
茶舍的跑堂小厮发现了厉枫,扬手催促着把他赶出大门口,做生意忌讳有人挡在门口,那样会影响后面来的客人。
“你别推啊,老掉牙的故事,当我爱听吗?”厉枫偏着小脑袋,对着小二一阵嘟囔。
跑堂小厮原本一脸不屑,突然指着厉枫方向双目圆睁,随后捂嘴露出惊恐的表情。
这家伙搞什么?
正当厉枫纳闷的时候,他身后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铃铛声。
“快闪开。”
厉枫闻声一转,只见一个栗色巨影扑面而来,后面还跟着一个车厢。
砰...
叮铃...
嘶嘶...
相较高大健硕的骏马,瘦弱的厉枫就像纸片一样,剧烈的冲击力将他撞飞倒在地上,紧接着晃动摇摆的车厢接踵而来。
眼看车轮就要碾上来,厉枫下意识往左侧翻滚,惊险避开车轮晕了过去,若非在部队有过坦克过顶训练,此时可能已成轮下亡魂。
失控马车撞上厉枫,跑出一丈远才被控制下来,拉车马儿前蹄交替起落,就好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停在原地咴儿咴儿地叫着。
御马的车夫欲哭无泪,赶车十几年头一次撞人,而且还在人流密集的闹市。
突如其来的‘交通事故’,让茶舍内的百姓停止了争论,他们走出茶舍将马车围在垓心,车夫知道这件事没法善终。
小二指着躺在车厢下的厉枫,对茶舍陈掌柜小声的说:“刚才马匹健蹄如飞,那孩子被实实撞倒在地,看样子凶多吉少...”
陈掌柜捋着小胡子眉头紧蹙,生意人眼光何其毒辣?厉枫在街上晃了这么长时间,是什么来路他早就清楚,他盘算厉枫被撞死在自家门前,要怎么处理才能利益最大化。
眼前的马匹雄健有力,后面拉的还是多人车厢,这马车的规格和制式,不是寻常人家雇得起的。
金人去年攻破汴梁,周边城镇的达官显贵,早已举家逃了去南方,陈掌柜断定马车主人顶多是个富户,顺路敲敲竹杠似乎很应该。
“让一让。”陈掌柜想明白细节,从几个茶客中间挤到前面,指着鞍座上的车夫责道:“你还傻坐在上面干什么?撞死了人不用负责吗?”
“我...我没有...”车夫吓傻了,说话语无伦次。
“车夫纹丝不动,车主人更是稳如泰山,老夫倒想看看你们是何方神圣。”陈掌柜冷冷哼完,便要伸手去揭那车帘。
“爹爹,我怕...”
“星儿放宽心,洛伯伯自会处理...”
车厢内的声音很小,但听得出是一对父女在对话,陈掌柜驻足先是一怔,随后又把手探向前去。
陈掌柜靠近车厢之际,只见一个戴幞头、身着青色长衫的中年人探出身来,此人外貌鼻大嘴阔好个富态面相,掀帘的同时就镇住了旁人。
青衫人拱手向围观百姓施了一礼,最后把目光落在了陈掌柜的脸上,意味深长地问:“敢问诸位朋友,为何拦住我等去路?”
面对来人的反客为主,陈掌柜指着车厢下的厉枫,气急败坏道:“你这厮明知故问?刚才马车失控狂奔,撞死人了知道吗?”
青衫人斜眼一扫,随后淡然回答:“山河破碎、国将不国,哪天没有人死去?何必这么大惊小怪的,莫非被撞的是你家的娃?”
“不是,但他是我们白马县人。”陈掌柜虚着眼。
青衫人听得大定,他从陈掌柜的衣着,就看出对方身份,心说商人逐利虽没错,但自己也是行家,不可能被你轻易拿捏。
“既然与你无关,我自会找他家人去赔偿。”青衫人冷冷回了句,然后冲着车夫使唤:“老牛,先把那孩子扶上车,他既然是白马县人,找街坊邻居问问就清楚了。”
“啊?哦...”
车夫先是一愣,随后跟着翻身下车,当时双腿麻得发抖,还没开始挪动半步,就被陈掌柜伸手拦下。
“且慢,你这外乡人纵马行凶,撞死人还想轻描淡写离去?当我们白马人好欺负是吧?若不在这里说清楚,就要把你们扭送官府。”陈掌柜大声呵斥,并鼓动裹挟周围看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