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等待戈多

我站在这棵银杏树下，不知道过了多久。

我本来记得我是谁，要等什么的。但现在我只知道我要等的是一个名为戈多的东西。

银杏树已经落叶了，它的叶子真有意思，像一个扇子，纤细修长的叶柄和环状的叶片，黄灿灿的。它的果实已经被来来往往的人们踩烂，发出阵阵臭味。听老人说，银杏树的果实是可以吃的，把外边的果皮剥掉，露出果核，再像核桃一样把外皮剥掉。就大功告成了。食用银杏果可以抑菌杀菌。另外，银杏可以润泽肌肤，美丽容颜。而过量食用会有毒。

死亡与重生共存。

人们来来往往，都在忙于前往自己的目的地。实际上没有人关心你在干什么，也没有人会用心记住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人们在乎的只有自己。自己今天要做什么，该怎么使自己快乐，怎样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

人一直以来都是自私的动物。

偶尔有几位闲人驻足，盯着我看了好久。试图让我的行为在他们能够理解的价值范围内得到解释。但最终他们都失败了。他们什么也没有说，摇着头就走了。似乎是在说“现在这年轻人……”

我意外的有耐心，也许是因为我也不知道我将要干什么，要去哪。没有目的之后，一切思想和行为都会变得简单起来。而简单是一切灵感和欢愉的开端。于是，我开始思索这个名为戈多的东西。它是什么？它是一个人还是东西？是个窈窕淑女还是耄耋老人。或是某些非法的东西呢？不过，无论是什么，我都比往日忙忙碌碌的日子要快乐的多。曾经似乎也是来来往往人们的一员啊！我感叹道。而如今的我平静又欢腾。

一个路过的女孩递给我一枚硬币。我明白，她把我当成了乞丐。但我没有拒绝，接过了硬币。我如今衣衫不整，西装半耷拉着，几片银杏叶落在上面。领带也不见了。下身的裤子因为没有了皮带显得松松垮垮。我也觉得，我就是一个乞丐。但我并没有感到羞耻，只觉得高傲，不由得把身板挺直了一些。

“是行为艺术吗？”女孩好奇地打量着我。

“不，我在等一个名为戈多的东西”我回答。

“好吧……不论你在等什么，祝你好运。”女孩跑开了，却又回头，冲我挥了挥手。我同样笑着挥手示意。尽管我并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一枚硬币！光泽是这么可爱。上面的牡丹花印记让我爱不释手，它是这么圆润……或许，戈多就是一枚硬币？它会是戈多吗？我沉醉在自己的想象中，震惊却又难以置信。

沉默了很久，我对一旁躺椅上坐着的流浪汉说：“我亲爱的朋友，请你用这枚硬币给我买瓶啤酒吧。”他慢慢接过硬币，冲我笑了笑。用我觉得他不会再回来的速度离去了。

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又开始遐想。他会回来么？还是他买了啤酒，然后躲在一个角落里偷偷喝了。或许，他只是想给他的女儿买一个文具。或者，饱餐一顿。他看上去像是十多天没有吃饭的饿死鬼。做个饱死鬼不好吗？

打消我顾虑的，是流浪汉的回归，和手里握着一瓶啤酒。他把啤酒递给我，并且把剩余的钱放在我的另一只手上。

“收下吧，我亲爱的朋友。这是你应得的。”我快乐的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把钱递给他。我甚至认为，他穿的比我好多了。

他冲我笑了笑，我能看到他那泛黄的参差不齐的牙齿和那许久没剃的胡渣。我并没有恶心，却觉得很亲切。那些衣衫革履的人或许没有几个人如同这个流浪汉一般具有诚信了吧。

远处是一群游行的人们，一旁是人民公园，一位老人正坐在长椅上晒太阳。不多时，军警赶来，游行的人们顿时群鸟兽散。长椅上看着的老人也被当做游行示威的人抓了起来。送上了警车。

最终，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啤酒还是冰的。打开，一饮而尽。这让我不用去想什么是戈多，怎样才能等到戈多。我只觉得我是快乐的。至少现在，我是快乐的。

一个身影坐在我旁边，清香驱散了银杏果的恶臭。似乎是个很漂亮的女孩。

“你是戈多吗？”我睡眼朦胧地问道。

“我不是，但是我也是来等戈多的”她回答。

“戈多是什么？”我继续问。

“我也不知道。”过了许久，她才回道。

我站在一棵银杏树下，等待一个名叫戈多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