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自知之明。
林瑞昊顶风冒雪，终于来到了南府，他必须得见到他的二哥，毕竟对于他而言，管束林娇鸽的事情，最好还是交给林娇鸽自己的亲生父母来做，他这个三叔父是一点也不想僭越，毕竟他一直以来都不太喜欢林娇鸽，出言教育，深了浅了的似乎都不太合适。
“三爷。”南府的头号管事陆仁此时走了偏厅，“二爷今日没有在府中，您看您是不是先回去，等明日二爷回来了，我差人告诉您，您再过来。”
“我二哥不在府中？”林瑞昊有些不悦，不过这样的情况对于林瑞铭而言，却也不是什么稀罕的事情，“那我二嫂呢，这件事请和她说也是一样的。”
“夫人倒是在的，只是此时，礼部的余大夫人正在府中，夫人正和几位姨娘陪着摸骨牌呢，如果三爷的事情这般着急，我现在就去请夫人过来。”陆仁的眼睛滴溜溜的一阵乱转，林瑞昊也不确定他说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
“现在这个时辰了，怎么这位余大夫人还在这里摸骨牌？”林瑞昊一脸狐疑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中年男人，只希望从他的眼中看出一丝的破绽。
“三爷您也是有所不知，我们夫人和这位余大夫人那是至交好友，时常会来府中游玩，高兴的时候一住就是好几天，这都是有的。毕竟看我们爷在朝中，也十分需要余大人的支持。”陆仁皮笑肉不笑的看着林瑞昊，表情倒是恭敬，只是这样的恭敬，让林瑞昊看起来十分的难受。
林瑞昊知道自己在南府并不受欢迎，他也知道南府的下人
有时都不待见他。
林瑞昊有些无可奈何的看看着风雪交加的黑夜，此时此刻的他的确不能贸然出现在颜氏的面前，不论这个管事说的余大夫人是不是托词，林瑞昊都不可能验证一二。
林瑞昊一点也不喜欢颜氏，在他看来，颜氏完全就是一个鲁莽女人，根本没有任何的智慧，他怎么可能去和这样的女人理论，去教导她该如何教育她的女儿，这样的事情，他一定只有疯了才回去做。
林瑞昊感到很无奈，当他回到自己卧房之时，时间已经接近午夜。
和林瑞昊同样感到苦恼的，还有孙氏，或者说，孙氏的苦闷远比林瑞昊还要严重。
“如果你今日有时间，最好去那里看看，毕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最好还是自己看看才好。”林瑞昊天不亮就从角门坐上了锦车朝皇宫方向去了，就算家里再是一团的乱麻，上朝是绝对不能耽搁的。
对于林娇鸽的到来，所有人已经没有任何的惊讶，就连林佑怡都将最尊贵的位置让了出来息事宁人。不过，林娇鸽似乎依旧不会感到满足。
云方两位嬷嬷根本没有理会林娇鸽的打算，不论林娇鸽说什么，做什么，这两位资深嬷嬷的脸上都没有任何的表情，甚至到最后，已经完全将林娇鸽当成了空气。
“喝个茶还能这么麻烦！”林娇鸽不耐烦的将茶杯狠狠的置在几案上，砰地一声巨响，直接将云嬷嬷的话音打断了，“皇家的人当真如此这般繁琐，事实如此，我看也别活着了，吃饭喝水的功夫就已经把人给累死了！”
“林小姐！妄议天子之家，可是死罪！”云嬷嬷一眼看来，眼中寒光乍现，仿佛下一刻就要将林娇鸽拖出去斩了。
“嬷嬷可是千万不要冤枉我！”林娇鸽倒是真的胆子大，她毫不畏惧的朝云嬷嬷看去，一口喝尽了玩弄在左手掌中茶杯中的水，“我只是身体力行的替皇家的人感到可悲而已，生活之中时时刻刻都被这样的规矩所拘束，恐怕根本没有开心可言。”
“林小姐，你以为皇族是什么人，皇宫中的那些公主、皇子能有什么样的生活？”云嬷嬷一脸惋惜的看向林娇鸽，“生活？你以为所有人都能够拥有所谓的生活吗？哪有那么多的生活！在没能安稳活下来之前，没有任何人会有心思去思考生活。”
“哦是嘛！”林娇鸽完全没有理解嬷嬷为什么要和自己说这些话，“那这么说起来，皇族的人也十分的可怜嘛！根本没有什么好去羡慕的。”
“好了！”云嬷嬷意味深长的看了林娇鸽片刻，忽的，她移开视线，再次看向了其他三个女孩子，将课程继续了下去。
方嬷嬷的课程进行的还算顺利，因为这日下午林娇鸽没来。
孙氏这日异常忙碌，除了要定期考察家中仆人，核对账簿，还得为自己两个儿子科考做准备。以至于，即便孙氏将自己忙的像陀螺一般，还是没能抽出时间到上课的现场来看上一眼。
原本孙氏以为林瑞昊这日下衙可以继续到南府区找林瑞铭解决问题，可是，申时刚到，林瑞昊身边的小厮就赶回府中，交代孙氏赶紧梳妆。
“何文承，何大人今日宴请，老爷吩咐，让夫人一同去。并且交代，夫人不必装扮的太复杂，酉时一刻是一定要到的。”小厮口齿伶俐。
“这位何大人不是工部的吗？”孙氏压根没有心思出去应酬，只想着如何推脱出去，“怎么着工部的大人也喜欢老爷的丹青笔墨？”
“夫人，老爷说了，这位何大人是朝中清贵，他家的嫡女今年刚刚及笈········”
一听到这句话，孙氏眼中立刻金光四射，二话不说，便将自己打扮的知性得体。
在临出门前，孙氏交代小厨房，做了六道最拿手的硬菜，在晚膳之时给两位嬷嬷送去。
授课的日子就这样继续过着，林娇鸽出奇的勤劳，除了每日都会迟到以外，她居然很少旷课。原本遇到这样勤奋的学生，老师应该非常的开心才对，可是，尽管两位嬷嬷极具涵养，还是在第八日，被林娇鸽逼上了绝路。
“两位嬷嬷，我也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才这样尊称二位一声，不然，你们两个不就只是皇家的奴才吗？凭什么在林府耀武扬威的。”在被方嬷嬷批评了一番之后，林娇鸽终于爆发了，“我是国公府的嫡出女儿，我这辈子怎么可能会亲自下厨！你觉得我写字不好看，可以，你觉得我走路不得体，也行，可是，你现在居然说我的厨艺不好，我说方嬷嬷，你不要太过分。我这样身份的人，哪里会需要厨艺，我门府中的厨娘多到用不过来，我不信皇宫之中，还会需要那些公主贵人们亲自下厨！”
“皇后时常为陛下亲自下厨！”方嬷嬷淡然的看着林娇鸽站在自己面前口若悬河的指责自己，“再是豪贵之家，当家主母，也是需要下厨的，孝敬尊长，祭祀祖宗，都是不可能假以他人之手的。”
“笑话！我怎么从来都没有见到我母亲亲自下过厨？就连我祖父母，也从未要求过我母亲下厨。”林娇鸽狠狠的白了方嬷嬷一眼，显然是完全不相信她说的话，“当家主母何其辛劳，如果连做饭做菜都要亲力亲为，那还不得累死！”
“林娇鸽！”林佑怡有些不高兴了，她沉着面庞，显然是不打算再继续让林娇鸽在她家撒泼，“两位嬷嬷的课你要是不愿意上，你现在就可以走，没有人会拦着你！”
“好大的胆子呀，林佑怡，你还真的长出息了！”林娇鸽显然没有想到林佑怡敢这样和自己说话，“我来不来你管不着！再说了，我为什么不来，两位嬷嬷授课，何其难得，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下逐客令！”
“难得吗？”林今歌娇嫩的童音突然响起，“我可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娇鸽姐姐觉得难得呢！”
“你算什么东西！”林今歌突然插言，彻底触怒了林娇鸽，她挥起右手，作势就要搭载林今歌的脸上。
“林小姐，休要在这里胡来！”方嬷嬷眼疾手快的一把抓住了林娇鸽挥出的右手。
林娇鸽哪里会给方嬷嬷面子，刚发现自己的右手被擒住，下意识间，左脚便已然将林今歌踢倒在地。
“哪里来的野孩子也敢在这里说我的不是！”林娇鸽强行挣脱了自己的右手，语气傲慢的对方嬷嬷说道：“就像你说的，高贵的人必须得有所规矩，不过，你弄错了，这些人哪个高贵了？所以，方嬷嬷，你不如住到南府去，整个林家，只有那里，称得上高贵，不然这般的规矩，岂不是浪费了吗？”
“竖子！”林娇鸽本来还打算继续高谈阔论，可是，谁成想，一个愤怒的苍老的声音突然在门口响起，吓得她那张小脸立刻就退去了血色，化成了一片的苍白。
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的，正是林家老太爷。
这日没有下雪，薄薄的云层中仿佛还能看见太阳的身影。北府院中的荷花池已经解冻，从南边刮来的风，都是舒适的温柔。
北府的正堂之中，已经许久没有坐过这么多人了。黑压压的一片，鸦雀无声，只闻得，林老太爷粗重的喘息以及咳嗽声。
“二位嬷嬷大量，我这林家不肖子孙，多有得罪，两位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往心里去，我在这里给二位赔不是了！”坐在上首的林老太爷，拄着手杖，强撑着就要站起身，颤颤悠悠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摔倒在地。
“国公爷说的这是哪里的话！”云嬷嬷露出一副职业微笑，表情十分的得体，“能来贵府中教导几位小姐，是我二人的福分。”
“正是！”方嬷嬷笑得和到位，可是，从她眼中却不难看出，她到底有多生气，“国公府邸，我们二人是高攀不上，原本说上完一旬的时间，我们二人就打算请辞，正愁找不到时间和各位说，此刻倒是正好。”
“没错。鲁王殿下那里，我们二人自会去交代，还有皇后处，各位不要担心，只要我们能做到，我们会尽力的。”云嬷嬷补充道。
“如此说来，两位嬷嬷是不打算原谅我们了！”林老太爷有些悲凉，他用昏黄的老眼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他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这么大的年纪了居然还要给自己的儿子收拾烂摊子。老太爷闭了闭眼，继续对嬷嬷说道，“这件事情，我都知道了。是我家这个竖子做的不对，两位嬷嬷千万不要生气，我保证，日后，她再也不会出现在课堂上了。只请两位嬷嬷千万不要现在就离开，毕竟另外三个孩子还是孺子可教的！”
两位嬷嬷似乎也没有想到林家老太爷会如此直白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两人对视一眼，面容似乎也松动了些。“既然老太爷提起了这件事请，我们二人在这里也是有些话要说的。”方嬷嬷挺直了腰板继续说道，“我们二人的确是皇宫里的奴才，不过，幸得皇后娘娘的赏识，有些能力可以教导公主贵人们，也算是有些脸面。不过，这些也都是从前的事情。我们二人受鲁王之托，来到林府教导女孩子们，若是有哪些规矩不符合国公府的，老太爷可以事先提出来，免得我们两个愚笨的，耽误了姑娘们的时间。”
嬷嬷话说的委婉，不过，有耳朵的人都能听的出来，这是拐着弯在骂林府不识好歹。林老太爷脸上的笑意马上就要绷不住了，他喘了几口气，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算是平复了心中的怒气。
“嬷嬷说的这是哪里的话！”老太爷强撑着陪着笑道，“我们这些女娃娃能得到您二位的教导，那是三生有幸，谁敢对您二位说不是，老头子我是第一个不答应。”
“既然老太爷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们二人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课程是可以继续上，不过那位国公府的小姐就不必来了，我们教的这些规矩都只适用下等人，像她那么高贵的小姐，我们二人可是教导不了的。”
两位嬷嬷离开了，但是，主屋内的温度似乎并没有丝毫的回升。
“逆子！”老太爷抄起手边的茶杯，不由分说便朝林瑞铭的方向掷了过去，好在老太爷手劲远逊于当年，茶杯飞出没多远，就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父亲息怒！”林瑞铭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一脸委屈的看着前方，满含热泪的诉苦道：“父亲，这件事情，我不知道。前几天，三弟和我说过，我是没同意的。可是，可是·········”
“可是，为什么你的宝贝女儿会大闹课堂，险些连累了林氏满门。你真是生了一个好女儿啊！”老太爷咬牙切齿的说道，“如果今日我不亲自去一趟，我可能永远不敢相信，我们家的女孩子会说出那样的话来。什么叫做高贵啊？你敢去和公主皇子们比高贵？什么叫做你那样的人？宫中来的教习嬷嬷都敢不给面子，这样的人，我活了这一辈子也还是头一次见，真是开了眼了！”
“父亲，你也别生气，这一定是颜氏让她去的！”所有人都在林瑞铭的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意，看的出来，这一次，林瑞铭是恨惨了他的夫人。
“是不是她让去的，我不管，那是你的女人，如果你到现在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你日后也不要继承爵位了，只怕早晚一天，这两府上下怎么被你害死的都不知道。”林老太爷嫌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二儿子，转向朝林瑞昊看去，“宫中的嬷嬷，是最不能够得罪的人，既然你有心将人请了来，就好生的恭敬着，千万不可开罪了去。若是日后，她们在宫中说些不能听的话，我们林家的声誉也就完了。”
“儿子明白！”林瑞昊早就被这一出又一出的戏码吓得魂不守舍，此时此刻，除了应诺以外，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够多说一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