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光与影之歌（2）

据传，在远古时代，只有一个世界，人仙魔妖鬼神都生活在一出，根本没有四界之分，后来种族矛盾激化，远古大神不得已分化了四界，四界之中又分裂出了多个位面，种族矛盾才得以缓解。

空间壁垒森严，也是对最弱小的人族的一种保护。

但各族之间的交流是不可能断开的，于是在四界名义上的交界处，就有这样的一个地方——悦湖。

这是蔚蓝如海的湖泊，不会因清风拂过而产生涟漪，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深不可测。悦湖之下是遗世，有人说是独立于四界之外的世外桃源，也有人说是流放罪恶的荒芜之地，据传此地可进而不可出，但就是有人从里面出来了，大概率也不会对外宣扬，因为此地是规则之下的“遗世”，注定要不为人所知。

……

Adal的资料库中大致记载着这么一段话，这也是灵执组织对悦湖唯一的了解，悦湖联通四界，从这里可以前往任何地方，但想要进入悦湖，就必须有“钥匙”，或者说是一张资格证，有三界守界者——天帝、冥帝和妖神颁发的资格证，在冥界发现神之气息并证明此地很可能与人族上神有关时，这张“资格证”就被发给了主席会。

在第一批小队全灭之后，“搜神计划”被紧急叫停，这张“资格证”也被收起，直到此刻，“搜神计划”重启，由特派专员中“审判”、“光”、“影”、“月魄”、“黑桃”组成的五人小队再次得到了这张“资格证”，由悦湖进入了冥界幽冥。

“如果只是去冥界的话，我们为什么要这么麻烦从悦湖绕道？”特派专员J-002，代号“黑桃”的温喆是第一次参与跨界任务，对很多规则都不太明白，此刻他如是问道，“我记得我们跟冥界有合作，是可以用更简单的方式进来的吧？”

对这些大大小小的规则限定，最熟悉的莫过于经常穿梭于各个时空位面的“审判”了，于是塞勒斯解释道：“冥界呢，主要有两个部分，一个是有六道轮回的地府，一个是鬼族的聚居地幽冥，当然啦，地府和忘川、三途、黄泉并不是从属关系，在地位上这几个地方是平等的，都在为六道轮回服务，而我们跟冥界的合作也仅限于轮回，所以那条通道可以让我们进入地府，却无法进入幽冥，所以只能借道悦湖喽。”

温喆此前与冥界从未有过深度接触，这下算是开了眼界，他挠挠头，道：“好复杂，好麻烦，这也是空间壁垒吗？”

塞勒斯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真正了解过就不会觉得复杂麻烦了，说起来这些空间壁垒都是为了保护咱们这些弱小的人类。”

温喆合理类推了一下：“所以天界和魔界也有这样的空间壁垒吗？”

“差不多吧。”这次回答他的是“月魄”叶望舒，她是月亮的女儿，天生患有白化病，如果不是入了灵执这一行，她是绝对无法像现在这样，毫无遮拦地站在阳光下的，同时，她也是特派专员里和天界接触最多的人，“天界有四海、八荒、九重天和一个独立的小空间上清境，类似世外桃源的存在，据说啊，九重天之上就是传说中的神界。”

虽然同为J，但温喆和叶望舒负责的完全不同，相比队伍里的其他人，对地界之外的其他事情，知道最少的就是他了，苏静和沈慎代号特殊，Adal资料库里对四界六族的记载对于每一代“光与影”都是必修课，因此这些事情苏静和沈慎也都知道的七七八八。

提到神界，苏静没忍住接了一嘴：“神界不在四界之列，Adal的官方记载是因为神界只算半位面，所以并没有纳入四界之列，但我怀疑神界其实根本不存在，就跟神族一样，虽然位列六族，可谁见过？没人见过。”

温喆没听懂，问：“可各族不都有自己的守护神吗？还有三界守界者呢……”

这话问得有些傻，塞勒斯毫不客气地笑出声，勾着温喆的脖子嘲笑道：“桃儿，你真可爱。”

温喆不明所以，还是苏静好脾气解释：“那是修炼到了一定程度，被众生尊称为‘神’，跟神族不一样的。”

“啊……”温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接下来的一路上，几人没再说这些，只聊些平时渡灵入心境遇到的趣事儿。

叶望舒回忆道：“之前我遇到过一个，我猜是天界哪位历劫来的仙子，让司命星君写了‘天煞孤星’命格，百口之家一夜灭门，那时候小姑娘才八岁，执念成灵，后来得俗世仙人收了做弟子，抹掉了幼时记忆，这灵丢了归处，裹着百人一魄成了灵渊，上千年都不曾散去。说来也怪，这种灵渊危险极大的，可几千年来一个无辜之人都没误入过心境，但也因这个，才躲过了Adal的‘天网’，我怀疑若非巧合，那灵渊怕是上万年都不会露面。”

“那这灵图什么呢？”温喆不懂。

“许是，图那一时的欢愉吧。”苏静道，“有些人就是这样，很容易满足的，如果那真是哪位仙子历的劫，倒也说得过去，仙族情缘向来弱，亲情友情爱情皆如是。”

温喆挠挠头，还是不太明白，倒不是说他看轻了亲情，只是八年的情感，绝大多数人只怕还不记事，他实在难以理解，这份执念要怎样才能流转千年不散。

“还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温喆如是道，“不过很可惜，我从没遇过。”

塞勒斯很友善地建议道：“你少接些清除任务，也能亲自体验体验这样的‘奇事’。”

温喆摆摆手，说：“这是我的职责，哪有什么少接多接的。”

温喆代号“黑桃”，跟扑克牌的花色有关，“黑桃”在其中有“清道夫”之意，他不常入心境，更多时候都负责“清除”，清除渡灵后的残余，或是清除背弃信念的灵执。

沈慎话少，此刻却主动问道：“你说的那个小姑娘后来如何了？”

“长见识了，有朝一日居然能见到沈执行官主动搭话。”叶望舒打趣了一句，虽有疑惑，但沈慎问了她也就说了，“后来也没多好，‘天煞孤星’的命格嘛，注定孤身一人的，带走她的那仙人是个散仙，也没什么门派，上头有个师兄还是个没什么资质的凡人，身体也不大好，入门没多久就死了，那时候世道也乱，仙人在那个位面实力能排前五的，只可惜年轻时树敌太多，后来被寻仇至死，估计是围杀的，还用了一些不光彩的手段，后来她卧薪尝胆，假意投了仇人门下，又挑拨离间让曾经的盟友自相残杀，最后和最大的仇人同归于尽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好像那个大仇人跟灭她满门的还是同一个，不过她本人是不知道了，我也是偶然得知的。”

塞勒斯越听越觉得熟悉，叶望舒说完他才一拍脑阔，道：“这事儿我也有印象！那次商就是在那苏醒的。原来这个灵渊是你解开的。”

“居然商也在吗？”叶望舒有点惊讶。

被塞勒斯这么一转移注意力，三人围绕着商讨论了起来，倒是没人问沈慎怎么突然问起后续了。

不过苏静还是很关心的，她问：“学长是觉得有什么问题吗？”

沈慎摇摇头，道：“还不确定，听完又觉得不像，但是……”

“但是什么？”

沈慎摆摆手，没多说。

苏静见他不说，也就没再多问，该说的时候沈慎自然会告诉她。

“到了。”塞勒斯打断了还在叽叽喳喳聊天的众人，刺目的白光突兀地亮起又散去，脚下便换了片土地。

看到周遭的景致，温喆没忍住惊叹：“天啊……”

塞勒斯不是第一次到悦湖地界了，他来过很多次，但每次都会被惊艳到。

中心是蔚蓝的湖泊，给人一种清澈见底的感觉，实则蓝色的表面之下是更深的蓝色，根本看不到底。

作为四界交界处，悦湖周边的景致很到位，犹如空间撕裂般的，被划成四份，分别通往天地冥魔四界。

“你说这里会不会有守界者？”温喆好奇地问。

“以前不知道，现在反正没有。”塞勒斯引着众人往通向冥界的那条路走去，道，“别走错了，我们只拿到了进入冥界的许可，走错了会被空间搅碎的。”

原本还想摸一摸通往天界那条路上引路天仙子的温喆吓得连忙收回了手，一副后怕的样子。

叶望舒有些好奇：“这真不在一个空间？完全看不出来啊。”

“嗯……应该不在，要不你去试试？运气好的话掉只手就行了。”塞勒斯打趣道。

“谁要试啊！”

叶望舒自然不想试，但这并不代表没人想试，比如一边眼睛忽的亮起来的温喆。

苏静连忙拽住他，道：“你忍着点疯，运气好才是一只手，等会真被搅碎了！”

温喆这才讪讪地安分了下去，没再动别的心思。

叶望舒仿佛第一天认识温喆：“你……他们都说‘黑桃’疯，我都半信半疑的，见到你的时候就完全不信了，结果你就这么辜负我的信任？！”

温喆的确很疯，他觉得用一只手换个结果没什么，不过任务在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而且，他其实挺惜命的。

冥界引路之花是曼殊沙华，一路上开过去，直通向前方看不太真切的一座桥。

塞勒斯带着众人完全离开悦湖地界后，身后的路就消失了，只一眨眼，几人便进入了冥界。

叶望舒看看身后又看看前方的桥，问：“所以……这一段路其实是假的？某种视觉效果吗？”

“差不多吧。”塞勒斯按了按耳后，一圈白光就从耳后扩大蔓延，将全身都拢了进去，随即便消失了，其他人也照做。

据说这是造出Adal的那位留下的，可以掩盖人族气息，专用于跨界行走。

“那是……奈何桥？”叶望舒指着前方的桥，随即又否定了，“不对，这不是奈何桥吧？”

塞勒斯点点头，解释道：“不是奈何桥，这桥没名字的，不过确实是照着奈何桥的样子造的，因为从悦湖入冥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这桥，所以也会叫它接引桥。”

“还挺文艺的。”叶望舒蹲下戳了戳路边的曼殊沙华，这花在冥界很常见，但也只会开在三途河和忘川河边，“我曾听忘川的小鬼说过，忘川河横贯整个冥界，甚至跨界流向魔界启明湖，现在看来，估计是真的。”

塞勒斯把人拉起来，语气严肃：“别乱碰，这花跟地府那边不一样，幽冥阴气很重，小心出事。”

叶望舒觉得塞勒斯太过谨慎，不过他是此次行动的队长，她还是老老实实听了话，没再多碰，虽然她真的很喜欢这种花。

“可惜地界种不了……”叶望舒喃喃道。

“先干正事吧，冥界的人……呃，鬼呢？不是说有接应？”苏静问。

“跟我来，在桥那边。”塞勒斯领着众人过了桥，桥那头没几步路有个茶坊，名字也很有意思，叫“冥界第一茶坊”，挺应景的。

茶坊里有几个过路鬼在饮茶，叶望舒好奇地看了两眼，这些鬼茶客也是各个衣冠整洁，倒是和人也没什么两样。

“我还以为鬼都是像我们帮着抓的那些一样，满脸血缺胳膊少腿只有半个脑袋的呢……”

苏静失笑：“你说的那些是厉鬼，其实并非鬼族，而是死后的魂魄，唔……其实鬼族跟人族都一样的。”

塞勒斯跟茶坊老板打了个招呼，说明来意，老板让他们稍等，就上楼喊鬼去了。

“其实也不一样。”塞勒斯随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水喝了两口，“鬼族生来就有法力，法力还很强，人族可比不上。”

“你不是说幽冥的东西少碰吗？我看这茶水阴气也重得很。”叶望舒翻了个白眼。

“啊，是挺重的，不过没关系。”塞勒斯冲她露出八颗牙齿的笑容，“其实我挺喜欢幽冥的，就想着哪天阴气积够了，抹个脖子做鬼修，没准还能碰上个志同道合的，结为鬼夫妻，当然啦，鬼夫夫也可以，只要长得好看，我不挑的。”

“你要不要脸啊！”叶望舒也笑了。

谈笑间，老板已经带了鬼来，向众人介绍：“这位就是帝君派来接应各位的。”

老板带来的鬼一身白色紧身衣，是古时江湖人常做的装扮，带个斗笠，后腰配把双弧刀，唇角带着三分笑。

他右手握拳斜在胸前，自我介绍道：“珂柇（hé），很高兴认识你们。”

塞勒斯学着他的样子，也报上了自己的名字：“塞勒斯。珂卫长，久仰大名。”

说完，他对几人解释道：“这是鬼族问好的方式，就像握手。”

几人便也学着他们的样子，报上了自己的姓名。

简单认识之后，珂柇也没耽搁，领着众人便往“神迹”而去。

路上，珂柇问：“审判者似乎听说过我？”

塞勒斯只说：“珂卫长在幽冥酆都也算无人……鬼不知，无鬼不晓。”

“过奖了。”珂柇轻笑，“不过是个护卫而已。”

塞勒斯也笑：“公主殿下的护卫那能是一般的护卫吗？何况珂卫长也是冥帝陛下交口称赞的少年英才。”

珂柇唇角弧度不变，眼神却若有似无地打量着塞勒斯，道：“想不到审判者对幽冥之事还挺了解。”

“欸，谈不上谈不上。”塞勒斯摆了摆手，“我都是听说的，灵执首席执行官商您知道吧？我跟她关系还算不错，这些事都是听她说的。”

“审判者也别诓我，那位商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她是出了名的话少，能不说话绝不说话，怎么会跟你聊这些。”

“我脸皮比较厚，缠着她说的，您也知道，那位商看着冷酷，实则是个心软的。那段时间我常在幽冥行走，便缠着她打听了好些事，虽然话少，不过也能听个囫囵的。”

“原来如此。”

……

过了接引桥，渡过珂柇带众人顺着忘川支流一路往下，看样子，竟是不往帝宫去。

虽说常在冥界行走，但幽冥之大，塞勒斯的了解也只是皮毛，他见路好像不太对，也没多问，只当是另一条路，但看着路越走越偏僻，他还是没忍住：“珂卫长，这路……似乎并不是前往帝宫的……”

珂柇：“的确不是，帝君吩咐了，直接领诸位往遗迹去即可。”

塞勒斯一脸遗憾：“还以为这次终于能瞻仰帝君他老鬼家的真容了，没想到……唉……”

珂柇只笑：“还是不见为好，省得平白沾了因果。”

塞勒斯挑眉：“你家领导知道你在背后这么宣传他吗？”

珂柇：“此乃帝君原话。”

几人一时接不上话。

幸好没过多久，小舟便撞上了一道空气墙，摆渡的骷髅十分优雅地鞠了个躬，然后张开双臂向后倒入了忘川。

温喆眼睛都看直了：“你你你你你们幽冥的工作人员都是一次性的吗？不是我坐个船这么费员工？”

珂柇挂着职业微笑，第不知道多少次解释道：“这是生活在忘川水底的骷髅一族，专司摆渡一职。

言外之意就是人家只是工作完成回家了而已，什么都不懂就知道搁那叭叭叭，下次多做功课再来执行任务吧，一天天问东问西真的好烦哦。

“在下就送到这里，诸位自便。”说完也不等几人再多话，珂柇学着那骷髅的样子优雅鞠躬，都不等塞勒斯再追问几句，就一阵烟似的消失在了原地。

叶望舒：“嚯，来无影去无踪。”

苏静：“应该是真身不在此处。”

温喆左右环顾，此处除了一道看不见的空气墙外，与沿途的景致都别无差别，除了漫天飞舞的曼殊沙华还是漫天飞舞的曼殊沙华，美则美矣，与他们此次的任务却毫无关联，甚至还有些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