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夜
“石头！失心疯了吧你。”
白嘉轩一声大喝，吓得那个双手还包得粽子样儿的瘦小男人一哆嗦，立时就想转身逃走，可不知想起了什么，竟然哆嗦着又定住了脚，回头亢声说道：
“族长，我是赌了，违了乡约，你打我罚我，用干枣刺刷子抽我，我都没意见，可这李寡妇你咋不打不罚？她出了赌博的地儿，还抽成，你判罚不公！”
白嘉轩刚张口，人群里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声音，把他的话堵在了那里。
“嘿我说石头，你咋不记打呢？族长办事也是你能指手画脚的？罚你对不对？对你就闭嘴，管旁的做啥嘛。”
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夜里，李寡妇门前已经围了人，左邻右舍也从墙头探出身子观望。鹿子霖不知为啥也在这里，他这时帮腔，看似在批评石头，实是把白嘉轩往坑里推。
“石头，大晚上的你跑到寡妇门前闹，就为这个？”白嘉轩质问了石头一句，不等他回答，却又转头看李寡妇。
“鹿李氏，他几时来？都做了啥？”
“一……半个时辰了。”
李寡妇心领神会，立刻哭天抢地起来，“天爷爷呀，他一来就往屋里闯，我拦都拦不住，族长，我不活了呀！”
“石头，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我……”
“说！”白嘉轩厉声喝问。
“我……气不过嘛……”
“气不过你就往一寡妇屋里闯？还大晚上？不懂得礼义廉耻吗？气不过，你有啥气不过的？自己犯了错不自醒，却去攀扯别人，我看还是抽得轻了。”
“我……”
“我什么我？想再挨刺刷子？”
“族长，我……”
“还不快滚！”
石头屁滚尿流，狼狈逃窜。
白嘉轩看向围观的众人，“德业相劝，过失相规，你们不规劝犯错的石头还看热闹，乡约学哪里去了？散了！”
围观众人讪讪而去，鹿子霖也弄了个没脸，“嘉轩，我劝了的……”
白嘉轩不理他，转头看向李寡妇。
“石头说的你听到没？不罚你不是你没错，是看你一个人过日子艰难，可再难也不能走歪门邪道，尤其是你！日后检点些，再有下次，自己掂量办！”
“我……”李寡妇羞愧，转身进屋。
见没了旁人，白嘉轩突地问鹿子霖，“你怎出现在这里？比我还快呢。”
“嘉轩，你不能逮谁说谁，我喝酒路过不行吗？村里宵禁？我咋不知道？族长怎么了？族长就能一手遮天了？”
“做了啥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
“嘉轩，我做了啥了嘛你这样说我，黑娃可还看着呢……”
时杰忍俊不禁，忙摆手道：“当我不在就行，你们继续……”
望着俩冤家离去，时杰却并没有离开，刚转过一个街角，他就隐入暗影，避过视线重新来到李寡妇院子后面。
他在院子后墙一角飘身而起，再出现时，已经到了正屋窗子的下面。
“都走了？”
“都走了。”
“一个没剩？”
“一个没剩。我们族长厉害得很，他撵人没人敢留下，你为啥来这？”
“嘿嘿，想你了嘛。”
“我呸！想我咋这么久没来？”
靠！原来是李寡妇偷人。
时杰原是听出李寡妇屋里另有一个人的呼吸，就转回来想查个究竟，没想到竟是这事，他暗呸一声就要离开。
小孩子看这事，是要长针眼的。
时杰可不想长针眼，但随后的话却让他又停住了身行，再次的潜伏下来。
“山里事多，最近刚做笔买卖，这不，一忙完就过来了，差点被那小子撞坏了好事儿，李香儿，别不是你们……”
“我呸！你个杀千刀的土匪，葛条沟里的死老虎，你是我的啥？老娘怎样用得着你管？你个挨刀的，一个月也不来两回，让我呆这破屋里喝风吗？”
“我这不是来了嘛……来，亲亲……”
土匪？葛条沟？
时杰忆起郑芒儿的话，说到在南山伐木时遇到一股子土匪的事，那不就是盘踞葛条沟叫辛龙辛虎的哥俩嘛，他们怎来了这里？大老远跑来难道只为一寡妇？还是想另外做些别的什么？
想到这里，他不禁愈发上心的听了起来。
“你给老娘死开！”
“那也得先死一回才行。”
“你滚啊，刚来就想占老娘便宜，做啥买卖用那么长时间，先说清楚。”
“管那么多做啥，你看这是啥？”
“大洋，谁没见过似的……呃……”
“吓着了吧。”
“咋这么多？整一卷还没启封哩。”
“还觉得时间长吗？”
“不长不长！再长都合适。”
“好好伺候爷们，走时再给你这些。”
“你个死鬼，人家哪次没伺候好你？你说，你说嘛。”
“爷们喜欢的就是你这骚劲儿。”
“烦人，这样说人家……”
之后就是小声叽叽咕咕，隐忍的大呼小叫，继而一声长叹后就重归宁静。
时杰还没数够六十个数……
“骚娘们，这次骚得厉害，且让爷们歇歇，再让你受活一回。”
“你还要来？人家不行了啦。”
“那就让你歇歇。”
时杰都快吐了。
“对了，听说上面给你们村里放了赏？”
“哪有，就俩毛孩子。”
“多吗？”
“听说有两百大洋，怎，你们不会是想……没用，那鹿三都盖成房了。”
“想哪里去了，两百大洋我还没看在眼里，你们村前几年熬土，听说挣了不少，那白家鹿家想必赚得更多吧？”
“啥意思？你可别乱来。”
“怕啥，做完这单你跟我上山，咱们吃香的喝辣的，不比在这里快活？”
李寡妇有些慌，“那不成！”
“怎，怕爷们养活不了你？”
“你们动了白家，这个村子就完了！”
“没听说过。”
“真的，整个白鹿村，全靠白嘉轩那个男人撑着，他不在不知会乱成啥了，他姐夫还是朱先生，你们就不怕？”
“一个酸秀才……”
“他可是退了清兵哩。”
“那看他退不退得了我们土匪。”
“我不许你那样做！”
“你……个骚货，你喜欢那白嘉轩？”
“呸！老娘喜欢他怎样？唉！可惜他不喜欢我。”
“有这样的男人？”
“当他是你呀！”
“那换种方式好了，爷们不要他的命，给我说说那个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