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论
童年期神经症告诉我们的一些事情,我们本来用肉眼就很容易看见的,到了成年以后,却只能透过完整的探究才能发现。我们也许期待早先几个世纪的神经症会有同样的情形发生,只要我们有心理准备,能用不同于今日的神经症名称来指认它们。我们不必讶异,在现代的心理学之前,神经症常会以虑病症的(hypochondriacal)的面相出现,并装扮成器质性疾病而发作,至于更早几个世纪的神经症则常陷落在魔鬼学(demonological)[1]>语境之中发生。有好几位作者,如众所周知,其中尤以沙考(Charcot)为最,把歇斯底里症(hysteria)的显现视为对附身、迷狂[2]>等现象的描绘,而这些都很常保留在艺术作品中。如果这些个案史在当时都曾获得更多注意,那么要在其中重新寻回神经症的题材,就不会是什么难事了。
那些黑暗年代的魔鬼学理论最终在对抗当时的“准确”科学之下赢得胜利。所谓附身状态可与我们的神经症相呼应,而为了对此作出解释,我们再度诉诸心灵的力量。在我们眼中,魔鬼就是坏的、令人生厌的愿望,衍生自被拒斥和压抑的本能冲动。我们只不过是把中世纪所带来的心灵对外在世界的投射予以消除,代之以另一种看法,即魔鬼居于此心,魔由心生。
[1]译注:魔鬼学(demonology)是指一般人对于鬼或魔鬼的信仰,以及专家对此信仰的研究。此词的形容词态demonological是指前者,名词态demonology就是像作者弗洛伊德的这种研究。西文所称的“魔鬼”和中文所称的“鬼”,两者的意思相近,但也不尽相同,有值得比较之处。基督教传统中的“魔鬼”最常指“堕落的天使——撒旦”。中文的“鬼”则常带有“已故先人”的含义,任何死人都会变为“鬼”。本文所谈的是西方概念的“魔鬼”,在基督教的文学传统里经常出现,与本文最相关的魔鬼形象,有诱惑、附身等特质,这在中文的鬼故事中也很常见(本文中的魔鬼接近于歌德名著《浮士德》之中的梅菲斯特[Mephistopheles]这个角色。参见本书第四篇《超越享乐原则》,文中有弗洛伊德引用梅菲斯特的一句台词)。
[2]译注:附身、迷狂(ecstasy)只是常见的泛称,在每个文化中的所谓“魔鬼学(demonological)语境”之中,其实一定还有很多其他词语用来指称这种难言的状态。“上身”“降坛”“起童”“起驾”“圣灵充满”“狂喜”“中邪”等都是我们常见的部分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