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舜华

“战神”

“拜见战神”

回去的路上，总是碰见不少仙僚来打招呼，他们打扮庄重，随侍的仙侍齐刷刷的跟在后头，一看也是要去给菩提老祖贺寿的。

舜华淡淡的点点头，就当问候过了，且不说三千年前战陨的仙神数以万计，如今的老面孔所剩无几，她独身千年，都快忘了如何与人交际了。

“那谁啊？个个都上去见礼。”

二郎神双臂环抱，不屑的挑了挑眉，回答道：“她啊，便是那名不见经传的九重天战神，舜华。”

新晋的上仙好奇的盯着那抹白色的身影，说：“据闻舜华乃是九天第一美人，如今一见，果然生的一幅好皮相。”

二郎神：“她孤僻的很，几千年不曾出过渡渊宫了，还是菩提老祖面子大，不然谁请得动她。”

渡渊宫，一个女子伫立门前，一袭水蓝色广袖罗裙波光粼粼，像极了鲛人绚丽的鱼尾，姣好的面容上浮有一丝郁色，她惆怅的看着那门上的匾额，幽幽一叹，将手里的食盒放在台阶上，转身欲走之际，她终于看见了身后的白衣女子。

“舜……舜华战神！”

是昭岚，如今的北海女君，她又来了……

三千年了，她还在等着漓耀，当初她尚未修成上仙，没有资格自由出入九重天，所以避免了仙魔大战。

那跳入祭仙台的三十二列仙僚，除了救上来的那七位，其他人早就元神散尽，化为虚空了。

不知这逝去的北海龙王是如何对昭岚解释的，以至于昭岚时到今日都以为，漓耀还活着，并且留在了渡渊宫随舜华修行，修行圆满后还会回去娶她。

遥记得那些仙僚的亲眷曾质问舜华，为什么关山海的力量会突然薄弱，若不是她意志不坚，其中两次结界险些破开，三十二列仙神又何必跳入祭仙台献祭仙身。

也问，既然舜华能毁了祭仙台，救出了七人，为何不救其他人……

一念之间，昭岚已到了跟前，她的眼神犹如星辰闪烁一般，激动而又刻意压抑着情绪，柔柔的行了个礼，说：“听闻战神出关了，小仙不请自来叨扰，请战神勿怪……”

“既知叨扰，又何必再来？”舜华冷漠的打断她

昭岚愣住了，她有些不知所措的转溜着眼睛：“我……我想……”

舜华自知她想说什么，未等她说完，舜华绕过她，身影一虚，影入了渡渊宫中。

“战神，求你让我见他一面吧！”

“我不会扰他修行的，我不会缠着他回去的！”

“我只是太想他了，我只是想见一见他……”

舜华立于门后，听着昭岚的哭求声，心痛如绞

她曾以为，时间一长，似昭岚这种未定性的小女孩，便不会再执着于一人了，所以她默认的骗了她，没想到，这一骗，就是数千年。

漓耀已死，且再无投生转世的可能，她情根深种，若知道真相定是不能接受，北海龙王就这么一个独女，她身后还有北海生灵要顾，她不能倒。

若可以，舜华倒宁愿瞒她一辈子，骗她一辈子。

喉头一梗，一股腥甜窜了出来，舜华摸了摸嘴角，那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何必呢？告诉她啊，告诉所有人真相，让他们知道，我从何而来，因何而生，就算是九重天战神，在佛面前根本无法抵抗，你注定懦弱无能，救不了所有人。”

舜华冷笑一声：“凭你？一丝欲念，也配称佛吗？”

“我知道，你不甘心，可事实就是如此啊。亦如你们看待凡人，佛祖看待你们，皆是草芥。接纳我吧，舜华，让我带领你，成为至高无上的尊者。”

“呵。”

她非但不为所动，进到屋内就地打坐，反而闭上眼，挑衅的道：“来吧，继续折磨我，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预想的元神撕裂之痛没有袭来，却听见那声音悠扬：

“我可以不折磨你，因为你自己也舍不得死，只要你活着，就会源源不断的为我提供能量，迟早有一天，你的灵识会彻底被我吞噬的，我将成为你，以九重天战神的身份，彻底掌控这须弥山。”

舜华睁开眼，望着那杂乱荒凉的庭院，昔日姹紫嫣红，绿树如茵之景终是散了，就算修复的再好，也不过是掩耳盗铃之举。

她走出去，不再执着用法术掩盖美化渡渊宫的破败之相，亲自收拾打扫起来。

她从后院里搜出一直舍不得喝的玉露酒，这可是个好东西，当年她修得无量之境，群仙恭贺，诸多贺礼中，她最中意的便是玉真仙人的玉露酒，往来天界的酒水大多是虚有其表，喝着是酒，却不会令人神智昏聩，而这玉露酒号称醉仙盟，可见劲头何其霸道。

玉真仙人逝去，再也没人能做出此等绝品佳酿，又被藏了数千年，何其珍贵，若不是算出了自己时日无多，舜华还打算入无相之境，成佛之喜时再开坛痛饮呢。

她坐在干涸的池子边，这里原叫沉渊池，可以窥见凡间世态，所有的神仙下凡历劫，灵识都是从这里投下去的，昔年的渡渊宫也算广迎八方，门风鼎盛，仙娥仙侍多如过江之鲫。也是从封宫开始，沉渊池被舜华移去了第一天官府司命殿，满宫的侍从被遣散，她以为，自己可以散化苍冀崖的魔气，可谁曾想，历经千年，这魔气却强大到要来散化她。

多可笑啊，她又饮下一口玉露酒，昏昏沉沉靠在池子边，看着已经枯死的蟠桃树，一阵唏嘘：“你呀，仙魔大战都没能摧毁你，好不容易结出个果子，证明自己能行，怎么没了我的照料，就枯死了呢？”

她阖上眼，翻了个身，砰的一声落入池子里，只觉得眼花缭乱，眼前的石块似山非山，似兽非兽，其形硕大的像要把她压死一般。

“这酒不愧是藏了千年，愈发醉人了……”

她伸手去摸那石块，小小的一块如同寒冰一般，突然她睁大眼睛，似乎明白了什么

“你所见，即你所想，既知所想，又何必所见呢？”

她坐了起来，搓弄着石块，陷入了沉思

既然魔气是被她的执念温养，因她的欲念而强大，那是不是说明，只要没有执念和欲念，就可以压制住它呢？

她迅速起身，走出渡渊宫，前往天玑苑，那是收集了天上地下所有文录资料的地方。

一路上又碰到不少仙僚，面对他们的行礼致敬，舜华仿若未见，她此刻只想验证心里的想法。

“这……也太目中无人了。”

“据闻这舜华向来如此，看不起比她低阶的仙僚，各位何必热脸贴冷屁股，自讨没趣呢？”

“听说，她还把北海女君的未婚夫占为己有，任北海女君苦心拜谒千年，她愣是不肯放人……”

“欺人太甚呐……”

天玑苑——

外形呈塔状坐落于流云台上，整体如白玉质地，通天72层，塔顶呈金色，悬有玉帝法印——太微观心咒，可照耀着整座天玑苑不分白昼，更重要的一个功能，便是封存着第72层塔顶的天宫辛密史，与诸天禁忌之术。

掌管天玑苑的仙官，是个文质彬彬的高挑男子，相貌维持着十七八岁的状态，手臂上搭着一把拂尘，眉间一点红痣。

舜华前脚刚踏进天玑苑，他便凭空出现，落于舜华眼前，恭敬迎接：“小仙天玑苑执官书锦，见过战神。”

舜华看着是生面孔，便问：“你如何知道我是谁？”

书锦微微躬身，回答：“战神出关之事，恐怕天界已无人不知。”

说着，他看了眼舜华的穿着，笑道：“恕小仙冒昧，如今仙界流行的衣着款式与以往大有不同，战神打扮古朴素净，是以小仙斗胆一猜。”

舜华看了看自己的衣服，这一路行来她都未曾察觉，自己这一身洗的都有些发黄了，何止是古朴，与其他仙僚相比，自己简直是行走的古董了。

舜华沉吟片刻，方才说起正事：“你既是天玑苑的执官，也省的我费周折寻找了，劳你替我把屏蔽五识六欲的书籍资料找来，我有大用。”

书锦挑着眉，犹犹豫豫的提醒：“那可是禁术……”

舜华一个眼神看过去，书锦只觉得周身阴寒，连忙解释道：“这一类的书封于第72层，由玉帝法印加持封印，小仙并无能力破除，若要借阅，需战神亲自觐见玉帝，取得解封手令。”

闻言，舜华走了进去，只见天玑苑的藏书均是围绕着墙壁，如同台阶般一圈一圈延伸而上，抬头望去，根本望不到边。

不过中心处一抹金色的光辉倒是清晰的很

舜华指着那光辉问：“是这吗？”

书锦回答：“那便是太微观心咒了，除了玉帝手令，无人能破。”

无人能破？

舜华也不知道他为何那么自信，修为的至高境界是虚空，依次是无念，无相，无量，微观。

每重境界分大小周天共64层造化，无量境界相当于半佛之体，超脱本身力量及外在加持，追求世间量与无量的究极变化，可以元神化虚，亦以万物聚神。

无相境界则是，超脱肉身形态，与天地同寿，不入生死轮回，只有神念，神识，入无色界空无边处天，博法无边。

若她记得没错，玉帝不过才入了微观境界，纵使修为圆满，又如何与她的无量境界大小周天浮屠造化相比？

“不用回禀玉帝了，我不带出去，看看就走。”

舜华扔下这句话，飞身而起，犹如一条银龙般盘旋而上，身后书锦惊恐的叫着：“战神不可！”

眼见离太微观心咒越来越近，舜华双指捻诀，置于额头，一道道金印如同蛛丝般汇聚眉心，形成优昙婆罗花之态

“授我以令，趋我之势，行我所指，纵我不往，万象皈依！”

书锦只觉得周身被莫名的力量拉扯着，突然塔顶金光炸闪，刺的他睁不开眼

待片刻过后，他再抬起头来，太微观心咒完好如初，舜华却早已不知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