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失心疯

克莉丝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发生什么都不影响她幸灾乐祸的本能。她擅长揣摩人的心，揣摩人恶毒的心思和恐惧的根源，意识到神父的恐惧对于她来说不过轻而易举。

一个男人，恐惧一个女人，原因不过就那么几样罢了。活在黑暗里的腐烂者猛地暴露光下，他反而比旁观者更不能接受自己的恶臭。

她无师自通的挺直脊背，露出有几分天真的微笑，舒展自己的手臂，半蹲行礼，像一位真正典雅大方的稚嫩淑女。

“见过玛捷斯的牧羊人。我回来了。”

克莉丝用一种看似天真纯洁的眼神仰望着博瓦津神甫，无数黑暗和垂涎欲滴的憎恨在海蓝的表象之下翻卷，带着刻骨铭心的讥讽和宿命轮回的森然恶意。

就好像看见了那些女孩的影子。神甫无法移开自己的眼睛，他的理智已经彻底陷入癫狂。他看见金兰朵.涅尔瓦在克莉丝多尔.莫森哈莱的身上呼吸，看见两个灵魂影影憧憧的叠在一起。

他看得见，看见她烧焦的痛苦面容在她美丽动人的皮囊里扭曲挣扎，就像破烂的鞋子里扭曲着伸出带血的脚趾。

“怪物，赫赫赫……”他怨恨而愁苦的盯着她的脸，雪，或者某种寒意钻他的骨头，他冷的哆嗦，舌头木成一块苦味的铁。

他嗡嗡作响的脑子在想着，她……她们，这些魔鬼的宿主，这主惩罚下的欲望们，为什么不肯老老实实的死！

彩绿色的光斑在他的瞳孔里晃着，带来蛆虫蠕动般的恶心感。他伸手去抓，去捏，去握住这个光敏性癫痫般的世界……他不怕这个，他是主的信徒！

那块穿着白色火化服的烂肉在靠近他，像只狰狞的乌鸦似的嘎嘎大笑，四周的世界在蠕动，石头的墙壁上流出劈啪作响的火焰和深红色的血。

那东西在模糊的光影里枭叫，嗡嗡作响，是那些尸体上的苍蝇，它们荧光绿的眼睛里钻出无数个博瓦津.金，充血的眼睛和裂开的嘴巴。

“博瓦津！”它们的声音一会儿远一会近，一会在骑士的手里，一会在他的脑子里。

那些影子嘻嘻嘻的在他身边晃着，像幽魂似的叫他，和他说话，“博瓦津……我想您……”

玛捷斯啊。别叫，别叫，我的母羊，我的女王，别叫，别让人听到。

他恍惚的看着那些他亲近过的维丽丝幽灵，雪白的皮肤好像还有生前的质感，比最好的鹿皮还要细腻，

他神经质的撅起干裂的嘴唇，苍白的面容像墓地里的鬼火，“嘘……小羊羔儿，别叫，嘘。”

那些垂下的黑色藤蔓像火刑架的绞索，在这个颠倒的世界里迷幻着，抬起头突出嘶嘶的蛇信。

“博瓦津……”它们嘲弄似的大笑，如同绳索一样紧紧的缠住他的脖子，“你还没有陪过来，陪着我们。”

不，我是神甫，我们是高贵的。地狱的黑羊，要死的鬼，毒虫，引诱我犯罪的毒药。没有可能，玛捷斯，在玛捷斯面前，玛捷斯保佑，没可能，没有！

他惊恐的抓紧自己的十字架，血，血又从他的手里流下，淅淅沥沥的滴在地上……

那些毒蛇在他面前摇晃，摇晃，像绞刑架上吊死的尸体。

那毒蛇盯着他，慢慢凑到他的耳边，在他的鸡皮疙瘩上亲昵磨蹭，“你骨头还没烂透的尸体，我们身上呼哧作响的狗，神甫，答应和我们生活的神甫……”

他的腿在抖，毒蛇细小的鳞片在积压他的神经，“没有，有没有……我没……你在胡说…

他一把掐住那毒蛇的颈子，癫狂的吼，颤抖着吼，哆嗦着吼，“胡扯…你这阿图拉的畜牲……你这个污蔑我的贱人！”

毒蛇骄傲而阴冷的蓝色眼睛怜悯的看着他，哪怕他掐住它们的脖子也无济于事。

它们在他的手下碾成黑红的血肉，组成那张腐烂又美丽的脸蛋。她的蓝眼珠子带着病态的，瞎了似的白翳。

“骟驴。”声音咬穿他的耳朵，让他的脑子炸开似的流血——

他的眼睛流出鲜血，世界变得暗红，发黑，像一个海洋深处的漩涡，或者某些庞大大物胃里扭曲的消化道，痉挛……

他的理智彻底疯狂！

黑发教女亲吻过神甫的脸颊，可神甫却久久没有反应。

这太失礼了。过了一会儿，就在骑士们想提醒博瓦津神甫时，所有人都看见——

博瓦津抓住少女乌黑的长发，将她推倒在地。十字架刺穿了她的脖颈。

“啊——————！！！！”

血一瞬间喷涌的到处都是。珍妮跪在地上声嘶力竭的尖叫，有的贵族两眼一翻昏死过去。爱德华惊惧欲死的推搡着卫兵。

阿图拉脸色铁青的扑向克莉丝多尔颤抖蜷缩的身体，乌斯肝胆欲裂的要去掰博瓦津满是青筋的手。

这一幕仿佛照片定格的瞬间，而

在一切就绪之前，一切就绪之前——

眼里只剩黑红血丝的神甫，一下一下挥动他银白锋利的信仰。他癫狂可怖的肢解着，肢解即便破碎也无比美丽的可怜女人，这一切定格在此，形成一幕诡怪的，让人毛骨悚然的荒诞派油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