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初生懵懂

从此，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所谓的亲人！

上学无望，前途渺茫。

回到屋里，阳秋婷并未发现老人的身影，她觉得甚好，这样就可以清清静静地收拾行李，顺利地离开这个浑浑噩噩的鬼地方！

收拾到一半，却发现每一件东西都来自于老人的艰辛付出。

不管是书包、衣服、鞋子，还是小到一根扎头发的头绳，内心有一瞬小小的悸动，但很快那颗柔软的心就坚硬起来。

除了李老师给的课本外，她一件也不想带走，但一无所有的她，又不得不强迫自己将必须品都带上，她打算一有了钱就将和老人相关的所有东西统统扔掉。

除了必不可少的随身之物之外，她将那个瓦罐、母亲的牌位，以及李老师赠予的新课本一起装进了书包。

因为没有远行的路费，她决定将旧书本和家里的一些破铜烂铁全部找出来卖给收破烂的。

几乎搜刮了家里的每个角落，统共卖了73块钱。

“等一下！”叫住正准备担起挑离开的男子，她从灶台上拿了那口常常用来煮面条的深桶铁锅，再加一只少了只耳朵的炒锅，刚好凑够一百块钱。

从未出过远门的她以为这一百块钱足够去到很远很大的城市，心中沸腾起远走他乡的热烈，恨不得立刻插了翅膀飞向远方。

收破烂的男子以为这又是即将搬离农村去往城市的一家人，看着那张向往着幸福的脸庞，笑嘻嘻地说了声“丫头好命啊！”，便高声吆喝着去往了别家。

早就听说同学王林的姐姐在大上海的一家工厂打工，于是趁还没有正式上课的功夫，绕了几个山路，终于在离自家并不远的山头找到了王林的家。

去的时候，王林妈妈正在摆碗筷，她有些不好意思，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连早饭也没有吃的肚子闹起了革命，自己嘴上拒绝着，肚子却咕噜噜地附和着别人的邀请。

在王林一家人热情的招待下，终于吃了顿饱饭。大概这是她有史以来最美味的一餐，感激的同时，她更是羡慕。只是这弥足珍贵的幸福对于旁人来说不过是家常便饭而已，她不说，也没有人会留意到她微妙的心里世界。

得知她突然到访的目的，王林露出了惊诧的表情，“秋婷，我觉得你还是应该继续上学，你那么优秀，那么努力，就这么放弃，太可惜了。”

“学校的生活太枯燥，我早就厌倦了，我现在只想早点出生社会，去到我向往的城市生活。”脸上笑着，心里却淌着泪，违心的话使她的心开始疼痛，真实的内心独白却在拼命呐喊——因为我是孤儿！因为我没有钱！

可是，她不能对一个不了解自己家庭情况的同学如此直白，所以只能编出一套生硬的说辞作为敷衍。

“我不信，明明你那么努力，明明你那样热爱学习，我......我都看在了眼里，你骗不了我。”余光落在从书包拉链处露出书籍的一角，王林有些激动，“如果你厌倦了学习，你为什么还要带着那些书呢？”

没想到他会留意到她，她对他笑了笑，心中一热，眼眶朦胧，“我厌倦的是学校里枯燥乏味的生活方式，并非学习，所以不代表我放弃了学习，我会一边挣钱一边学习的，等我挣钱了，我就可以做我想做的许多事情。”

“可是，现在才是你学习的最佳时候啊，你一边打工一边学习会很辛苦的，也许从此就断送了大好前程，到时候你后悔都来不及了。”不明真相的王林多么想劝阻这个傻女孩，他不知道究竟要怎样才能让她回心转意，急得满脸通红，手足无措。

看着眼前这个真心关心自己的男孩，她依旧只是笑笑，那是出自于她对他的感激之情，也是掩藏心中真实渴盼的面具，“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我是来求你帮忙的，只问你帮不帮？”

“你还未成年呢，工厂未必会要你，你就这样贸然去了，肯定会白跑一趟的！”再也找不到合适的语言，他有些抓狂，却尽力克制。

“没关系，只要联系上娟姐，我去了，怎样都可以，到时候我自己会想办法的，虽然未成年，但我有手有脚，什么都会干，我不怕苦不怕累，就是捡破烂也比留在这里强……”话音刚落，她便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了破绽，瞥见王林眼里突然亮起的充满疑虑的光芒，就赶紧停了下来。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心里已经乱作一团的王林咬了咬嘴唇，“要不，明天我陪你找校长去？”

“去了也没用，即便开恩免了学费，但，那几率小得可怜，我们乡的贫困生数不尽，哪里轮得到我？算了，我已经决定好，你不用劝我了。”话说到这个份上，王林依旧无动于衷，他实在想象不到会是什么原因让她如此决绝，她只好再次发出恳求，“我和你不一样，求求你，帮我问问娟姐，或者给我电话号码，我自己问她也行，只要去到大城市，我就解脱了，我求求你了，好吗？”

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卑微，王林实在想象不出到底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竟然让一个活泼的女孩甘愿放弃自尊，哭着求他打一个电话。

“好，我帮你，你别哭了，我会交待我姐姐照顾你的，如果你去到那里，一定不要忘了和我联系。”受不了女孩的眼泪，心软的王林终于答应下来。

娟姐在电话里交待，她现在是厂里的老员工，还是流水线上的大组长，像这种未成年的十五六岁的孩子在工厂里一抓一大把，就算是不可以，她也能为阳秋婷说上话，只是工资可能没有正式员工高，具体的还要当面谈，但进厂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这样的结果已经让阳秋婷高兴得无以复加，她跳起来，抱住王林异常的兴奋。

兴奋之余，两个忘情拥抱的人才意识到彼此之间亲密得有些过分，尴尬地迅速分开，阳秋婷红着脸抱歉：“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

对方的脸比她更红，看起来，二人就像刚刚下了酒桌的醉翁。

虽然无法理解兴奋的源泉来自哪里，此时的王林却对这个本来就有些许好感的女孩的懵懂感情更进了一步。不管她做什么样的决定，他都会支持她，他只希望她幸福。

微妙的情感使他有些出神，阳秋婷拿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我得去买车票了，到了那里，我会给你来电话的。”

“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就可以了。”

最后，在王林执意的要求下，两人一起来到了车站。

都是两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当售票员要求出示身份证的时候，两人立时傻眼，没有身份证，他们不得不打道回府。

阳秋婷万万没有想到，上学要这要那，出个远门也要这要那，这个世界怎么就那么多规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