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在浩瀚的钢琴作品曲库里，谢尔盖·普罗科菲耶夫（Sergei Prokofiev）的钢琴奏鸣曲占据着重要的一席之地。奏鸣曲式产生于18世纪，在贝多芬（Beethoven）创作的三十二首奏鸣曲里达到顶峰，随后又在舒伯特（Schubert）、肖邦（Chopin）、舒曼（Schumann）、勃拉姆斯（Brahms）的作品中得到进一步发展。20世纪，除了亚历山大·斯克里亚宾（Alexander Scriabin）之外，普罗科菲耶夫是唯一一位在此曲式上保持创作的作曲家。拉赫玛尼诺夫（Rachmaninov）、巴托克（Bartok）、欣德米特（Hindemith）、肖斯塔科维奇（Shostakovich）、斯特拉文斯基（Stravinsky）、艾夫斯（Ives）、梅特纳（Medtner）、巴伯（Barber）、吉纳斯特拉（Ginastera）、布列兹（Boulez）、施尼特凯（Schnittke）和卡特（Carter）等这些同时期重要的作曲家，对待这一曲式仅仅偶尔为之，而普罗科菲耶夫却创作了十首钢琴奏鸣曲。这十首奏鸣曲成为了钢琴作品曲库中的一个里程碑。这些作品成为音乐会中炙手可热的乐曲，同时也被每一位严肃的钢琴家认为是他们曲目单里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全世界钢琴专业的学生也在学习弹奏这十首钢琴奏鸣曲。

普罗科菲耶夫一生钟爱奏鸣曲式。他在童年学习作曲技法时，就试图掌握这种曲式，我们可以从他在圣彼得堡音乐学院学习时创作的一系列奏鸣曲中发现他的这种兴趣。普罗科菲耶夫终其一生都保持着对奏鸣曲式的创作热情。1941年，他在描述《小奏鸣曲》（Sonatinas，op.54，1931年）时说道，“我倾向于采用奏鸣曲这样高级的曲式来创作简单的作品。”注1我们可以通过追溯其作品的发展来了解作曲家的成长历程。在早期创作中，普罗科菲耶夫严格地遵循着教科书中的原则；在晚期的作品中，他对曲式进行了完美自如的诠释。

普罗科菲耶夫的钢琴作品对于演奏家和教师的我而言，享有崇高地位，它们在我的曲目单中总占据着重要地位。我在莫斯科的柴科夫斯基音乐学院学习时，有幸师从列夫·奥伯林（Lev Oborin）。这位卓越的钢琴家在普罗科菲耶夫的指导下，与大卫·奥伊斯特拉赫（David Oistrakh）一起首演了他的两首《小提琴与钢琴奏鸣曲》。此外，奥伯林在他的钢琴课堂和个人音乐会中，也经常弹奏普罗科菲耶夫的作品。

20世纪90年代，我完成了一项重大工程——录制普罗科菲耶夫全部钢琴独奏作品。这些作品由钱多斯唱片公司（Chandos Records）制成九碟套装发行。这十张碟片中录入了普罗科菲耶夫的所有十首钢琴奏鸣曲，包括《第五钢琴奏鸣曲》的两个版本以及《第十钢琴奏鸣曲》的草稿部分。除此之外，我还演奏并录制普罗科菲耶夫的交响乐和室内乐作品。所有的这些努力，都使我更加深刻地理解他的作曲风格、作品的演变以及他的创作过程。在我的教学工作中，我非常珍惜在小课、研讨会以及大师班与学生们探讨普罗科菲耶夫作品的机会。这本书是我作为一位教师和演奏家成果的延伸。正是通过这两方面的优势互补，使我通过著书立说来细细研究这些奏鸣曲。

当我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我考虑到两个阅读群体：一个是希望能够更好地欣赏普罗科菲耶夫作品的音乐爱好者们，另一个是正在学习他的作品的学生们。由于抱着这样的想法，本书的结构如下：每一首奏鸣曲都是独立的一个章节，从介绍背景开始，接着是对作品的具体分析。在对作品的具体分析部分中，我会专门指出作品的重要细节和特征。在分析时，我尽量避免过多的专业术语，却也保留了一些不可替代的基本术语。非专业的读者可以参照附录里的音乐术语。对于有乐谱阅读能力的读者们，可以在阅读本书时参照奏鸣曲的曲谱；对于没有阅读乐谱能力的读者们，参照录音中的具体时间标注不无裨益。

因为对这套奏鸣曲有着个人的理解，我自然会推荐用我的这套录音作为阅读本书的参考资料。书中提到的演奏时间，请参照钱多斯唱片公司为我录制的《普罗科菲耶夫奏鸣曲》三碟装的录音（CHAN 9637）。这个三碟套装是该公司对我的普罗科菲耶夫钢琴独奏作品全集的再版。单首作品如下：

每一章节的后一部分是“大师课”。在写这一部分时，我考虑的是专业的钢琴演奏家。通过对一些存在争议的片段的讨论，我给出一些诠释性的建议和一些具体的练习方法。我希望以此能对钢琴家们研究普罗科菲耶夫的作品有些帮助。为了更好地理解讨论的内容，读者们最好自己在乐谱上编上小节号，因为至今还没有一个版本的《普罗科菲耶夫奏鸣曲集》有小节编号。我估计很多读者不会通读全书，而是直接去看与某首奏鸣曲相关的章节。因此我在不同的奏鸣曲章节中重复地谈论了他作品的某些音乐特征。

在讨论具体作品之前，我在本书第一章对普罗科菲耶夫的音乐做了概述。在这个章节中，我主要关注了对作曲家生活有影响并使其音乐产生变化的因素。在接下来的章节中，我从普罗科菲耶夫作为作曲家和钢琴家的角度研究他的钢琴技法，并通过各种评论、同辈人的回忆以及他的录音来讨论普罗科菲耶夫的演奏。

由于现存的普罗科菲耶夫奏鸣曲的录音数量太多，我无法对其逐一评论或描述。我仅选择三个版本：一个是普罗科菲耶夫本人的演奏，另两个是深受他信任而首演他晚期作品的斯维亚托斯拉夫·里赫特（Sviayoslva Richter）（《第七钢琴奏鸣曲》和《第九钢琴奏鸣曲》）和埃米尔·吉列尔斯（Emil Gilels）的（《第八钢琴奏鸣曲》）。另外值得注意的是，里赫特是在普罗科菲耶夫演出完《第六钢琴奏鸣曲》后，首个演出此曲的钢琴家，也是在吉利尔斯首演完《第八钢琴奏鸣曲》后第一个开始演奏这首作品的钢琴家。

虽然现今关于普罗科菲耶夫的专著已有很多，但是对其学术方面的研究还远远不够。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自从1961年他的作品总录出版后，其细节至今没有更新过。注2目前，我们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版本的《普罗科菲耶夫奏鸣曲集》是不含错误的。为此，我尽自己最大努力，指出了明显的错误和文章中令人质疑的地方。然而，由于一些奏鸣曲手稿的遗失，以及部分手稿难于辨识，很多问题我不能确切地回答。但幸运的是，在我俄罗斯同事的帮助下，我得以突破俄国官方当前的文化管制，拿到了一些手稿。因此，一些版本上的错误在本书中第一次得到修正。

我要强调的是，书中给出的音乐诠释建议仅代表我个人的看法，不完全是客观事实。我的主要目的是引导听众们更好地欣赏体会普罗科菲耶夫音乐的丰富性，以及帮助钢琴家们建立自己对艺术的理解。我希望这本书能够对我的读者们、专业钢琴家们以及音乐爱好者起到帮助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