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荒庙
眼前的荒庙平平无奇。
看不清底色的庙门，缺了只腿半倒着的鼎，潮湿且破烂的蒲团，以及已经成为爬虫类聚集地的水缸。
放在外界任何一个地方，这都是一间普通地不能再普通的荒庙。
但这座荒庙兀自出现在无人的洞穴中，散发着荒诞无稽的熟悉感。
前世恐怖片看得多的姜云本着不做就不会死的原则，打算绕开这座荒庙。
任谁在洞穴里看见这玩意，都会发怵。
二皇子点了点头，后室规则秩序诡异，谁都不知道下一刻将会遇见什么，谨慎才是最大的保命手段。
但是二人停住了绕行的脚步。
在庙厅青绿的烛火下，一个枝蔓般细长的黑影在盯着他们。
无论他们换到何种方向，只要一眨眼，荒庙与黑影都会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它在让我们进去。”
姜云眉头紧锁，黑影是纯粹的黑色，不掺有一丝一毫的异色，在幽蓝的荧光与青绿的烛火下随机地摆动着自己的枝丫。
二皇子走到荒庙边，撕开外墙石壁上布满的青苔，摩挲着上面已经模糊了的图案：单脚的道人，狰狞着五张神色各异的面孔，单手提刀，站在高台之上，脚下踩着个没了脑袋的人，在高台之下，是无数趴伏在地上，没有脑袋的家伙。
“这是处淫祠，世人迷昧，诞生出些乡野山神祭祀，其中多有杀人祭神之家，贩卖生口，四处采生。”
淫祠既不在官家登记造册的祠堂，大申是个传统的多神教信仰国家，对于祭祀有一套完整的礼法，祭祀的对象大多是神册上有名有姓的神灵，它们或是由传说故事演化而来，或是由世间顶级人物化典升华而来。
但淫祠中的野神，全看庙祝的意思，它们是人心的化身，或正或邪，全由人定。
很明显，这个带着癫狂色彩的荒庙，祭祀的是一位五面邪神。
观察完了外部情况，既然避无可避，姜云便率先进入荒庙中，二皇子背着山河剑紧随其后。
这是个一进的庙宇，不是很大，左右两间小木屋，中间是个低矮的庙堂。
从残破的屋瓦来看，除了外头邪气凛然的石雕，庙内的装饰在淫祠中都算不上精致。
姜云保持着警惕的姿势，双眼盯着黑影，小心翼翼地挪到了左边的木屋。
他给二皇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要开门查探。
二皇子心领神会，站在身后，单手把在剑柄上，时刻观察着黑影的动向。
姜云推开屋门，老旧的合页发出晦涩的摩擦声，好似恶魔在低语。
在残破窗轩透进来的幽蓝光芒下，他看清了屋内的环境。
这是一间卧室，三人宽的大通铺，上面铺放着卷曲的铺盖，铺盖仍然保持着凌乱的姿态，仿佛早上还有人睡过一般。
在靠墙根的地方，搭着三个木架子，木架子上叠着长满了铜绿的脸盆，已经看不出面料的毛巾耷拉在脸盆边上。
屋内还有一张木桌，桌上向下盖着一本厚厚的古籍。
一切都像有人住过的样子，一切都那么熟悉，仿佛就是生活中随意抽出的生活片段，但是截放在这个祭祀邪神的荒庙里，却是那么的诡异。
二皇子用真气包裹起书籍，轻轻地翻阅，书上的字保存还算完好，认得清内容。
这是本庙志。
从记叙的角度来看，应该是庙祝写的。
“少时曾遇仙人传法，并能通神。及二十，与妻夜寐，见五郎....”
粗看完前面的十页，大致明白了庙宇的来源，门口石雕上的独角道人，有个特殊的名字，叫五通神。
庙祝幼时遇见仙人传法，得了通神的能力，等到他二十岁娶妻生子后，某天夜里，有人在窗外呼唤五郎的名字，庙祝出门，并没有发现有人的痕迹，而后在梦里他梦见了位独脚的道人，只要供奉他，就可以换来无穷尽的财富。
但供奉他的东西十分特别。
一不上香，二不上贡。
要换。
用你最珍惜的东西换。
一根头发一文钱，一片指甲一两银子...
庙祝扒光了头发，卸完了指甲，住的地方也从破茅屋换成了小砖房，但还远远不够。
他把妻子献给了五郎，每个夜里他都能听见妻子在睡梦中呻吟。
所以他换来了这座庙。
附近的山民知道了五郎的神通，纷纷来庙里换取钱财，从头发到妻儿，无所不换。
五郎的追随者越来越多，庙祝的野心也在滋长。
他内心有股抓狂般的欲望。
不够！
怎么样都不够！
钱不够！
对五郎的供奉不够！
所以他有了个疯狂的念头。
“五郎在梦中对我说，当他有五个脑袋时，所有信徒都可以长生不死。所以我把所有人都叫来了五通庙中，向他们展示了五郎的能力。
我砍掉了自己的一只脚，献给了五郎，他赐给了我第二个头颅，献祭了妻儿，他给了我第三个头颅，所有人都跪在我的脚下，惶恐地参拜我。
但是不够。
他们不够虔诚。
为什么不把自己献给五郎？
所有人，都得像我一样。”
庙祝写的很冷静，有种冷静的狂热。
二皇子念的也很冷静，仿佛是在念一本疯子的呓语。
姜云听得头皮都麻了，这是什么鬼东西？
听起来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症的家伙在发病。
最后献祭自己脚的样子，不代表五郎就是他臆想出来的玩意吗。
“这五通庙为什么会出现在后室？”
庙志里描绘的地方是座山村，可这个庙怎么又会完整地出现在没有人烟的后室中。
“后面还有吗？”
姜云问道。
二皇子摇了摇头，庙志到这里戛然而止。
“这个庙拦着我们是想做什么...”
姜云皱眉。
忽然，他在地上看见了一连串的脚印。
脚印暗沉，几乎与地面的暗色融为一体，他俯下身子，这串脚印只有右脚，这是庙祝？还是五郎？
脚印直通对面的小木屋，姜云二人出了房间，那黑影仍然在庙堂前挂机，既然庙祝是现在唯一的线索，那就索性跟着脚印去对面的木屋。
依然是一前一后的阵型，姜云走在最前，一把推开了木门，木门里，赫然站着一个人，在他身后的窄墙里，嵌着两尊脸色煞白，脸颊血红，嘴唇血红的邪神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