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幽冷蓝色月光下，洛西、达力、里昂与赤焰骑士团一行人，抵达了巴诺城的东门，一路上洛西等人看着地上数之不尽的塞布鲁尸体，以及那些惨不忍睹的库帕领领民的尸体，纷纷意识到这里经历了一场血战。
身披黑色骑士盔甲的洛西一现身，活下来的库帕领民纷纷投来炽热的目光，朝他围了过来，异口同声问候道：
“洛西大人！”
洛西向热情的群众点头示意，目光扫过他们身上破烂的衣物，最终定格在艾斯弗胸甲上的爪痕，微微皱起眉头，“你们为何不进城？”
艾斯弗走上前来，脸色沉重地解释道：“城主禁止贵族以外的领民入城，夫人下定决心，带领全体领民共同进退。”
“城主为何禁止贵族以外的领民入城？”跟在洛西身后的里昂，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开口。
“洛西，这位是……”艾斯弗打量起了里昂及赤焰骑士团的成员。
“他是巴诺伊修伯爵之子里昂，他身后的是巴诺城的骑士。”洛西顺势为他们介绍了起来。
众人纷纷向里昂投来带有敌意的目光，里昂愣了片刻，开口解释道：“诸位，我想这并非我父亲本意。”
话毕，里昂向落下的闸门走去，途中却被一位骑士拦住了去路，奥吉用狠恶的目光盯着里昂，咬牙切齿道：“如果不是你们的人阻止我们入城，对我们见死不救，我们的人本可以不用死。”
“抱歉，等我弄清楚其中缘由，会给你们一个交待。”里昂点头致歉。
在洛西的眼神压力下，奥吉终于让开了路，围在闸门前的领民，也纷纷为里昂让道，众目睽睽下，里昂走到了闸门前，隔着沉重的闸门，开口喊道：
“我是里昂，里面的守卫请将闸门打开。”
闸门另一边值守的霍德，听闻声音后举着火把走近闸门，隔着闸门，看清了里昂的面容之后，立刻下令部下拉起闸门。
咔嗒！咔嗒！……
随着轮轴转动的声响传来，沉重的闸门缓缓升起。
里昂站在门外怒目盯着霍德，质问道：“守卫，告诉我，是谁下令落闸的？”
霍德恭谨地向里昂行礼，“少主，是克鲁斯大士长下的令。”
里昂眉头微皱，“克鲁斯人呢？叫他过来。”
霍德转身，用眼神示意部下齐格去找克鲁斯，领会到霍德的眼神后，齐格拔腿就跑，里昂接着开口问道：
“第二个问题，是城主亲自下令禁止库帕领贵族以外的人进城的吗？”
霍德犹豫了起来，面露难色，里昂见状，循循善诱道：“守卫，你都知道些什么，不用顾忌，尽管告诉我。”
霍德犹豫了片刻，终于开口：“少主，其实是司政长大人下的令，不过他嘱咐过我，要说是城主下的令，我也只是奉命行事。”
“守卫，感谢你的诚实，说出了真相，否则今日之后，为我父亲效命之人都将认为我父亲是个枉顾封臣领民性命的君主。”
里昂走上前去，拍了拍霍德的肩膀，“守卫，告诉我的你的名字。”
霍德神情惶恐，“属下霍德，东门的守卫伍长。”
“伍长霍德，放心吧，我不会追究你的责任，帮我把加布里请过来。”
霍德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转身用眼神示意另一个部下，去通知加布里。
弄清楚真相之后，里昂转身向一众库帕领领民宣布道：
“诸位，我以里昂·巴诺伊修之名保证，会严惩假传城主旨意之人，对诸位受到的不公对待与遭遇，我深表痛心，从现在起，诸位可以自由地进出巴诺城，但凡有阻拦者，尽管报上我的名字。”
里昂发话后，城外的库帕领领民依旧不为所动，他们将视线聚集在洛西的身上，等待洛西发话。
“先进城，我相信里昂大人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洛西开口后，众人才纷纷迈开脚步。
“霍德，你将他们带去旧跑马场安置下来，再到军需库一趟，用我的名义支取一些帐篷出来给他们使用。”里昂嘱咐道。
霍德鞠躬行礼，“属下领命。”
在霍德的带领下，库帕领的领民被带去了被骑士团废弃的破旧跑马场，洛西则留在原地陪里昂等待加布里的到来。
白发红瞳的弗雷走到了洛西身边停下了脚，洛西投去目光，愣了半响后才反应过来，面露惊讶的表情，“弗雷？你的容貌……怎么回事？”
“父亲，我觉醒了魔力。”弗雷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洛西揉了揉弗雷的脑袋，“发生了什么？”
“珀……夫人，牺牲了。”弗雷鲜红的瞳眸中，划过一缕感伤。
洛西陷入了沉默，拍了拍弗雷的后背。
“弗雷是吧？”里昂带着微笑，蹲在了弗雷的面前，揉了揉他的脑袋，“初次见面，我是你的表哥里昂。”
“你好，里昂表哥。”弗雷面无表情地问候，“抱歉，里昂表哥，我今晚心情不好，容我失礼。”
“没关系，是我们初次见面的时机不对。”里昂笑了笑。
弗雷凝视着里昂的双眸，开门见山问道：“里昂表哥，你打算如何给今日无辜牺牲的库帕领人交待？”
“弗雷，你想要怎样的交待？”里昂投来疑惑的目光。
“任何交待，都已无法挽回亡者的性命。”
“抱歉，弗雷。”里昂羞愧地垂下了头。
“里昂表哥，事发之时你并不在场，这件事与你没有任何关系，所以，该道歉的人不该是你。”
“我作为巴诺伊修家族的成员，作为城主的长子，我有义务代表巴诺伊修家族，向您及今日遭遇不幸的库帕领领民致歉。”里昂起身九十度鞠躬，“弗雷，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们一个满意的交待。”
话音刚落，克鲁斯揣着腰带跑了过来，看他衣冠不整的样子，显然被打扰到了夜生活。
克鲁斯整理了下衣物，打量了弗雷与洛西一眼后，向里昂投去疑惑的目光，“少主，为何如此急着召见我，发生了什么？”
“克鲁斯，是你下令落闸，对城外的库帕领平民见死不救的吗？”
克鲁斯恍然醒悟，“是。”
“给我一个理由。”
“骑士团外出，我自知我的部下不是那些魔兽的对手，我有职责保护我的部下与城中的居民。”克鲁斯眼神一变，不卑不亢地讲道，“当时情况紧急，顾不上城外的流民，我不认为下令落闸是个错误的指令。”
“所以你就对他们见死不救？”
勃然大怒的里昂，拽着克鲁斯的胳膊走到城外，一脚将他踹爬到在一具库帕领女人的尸体上，“看看这些尸体，克鲁斯，你也曾是一位骑士，难道你忘记你在海姆达尔大人的神像前许下的骑士宣言了吗？”
克鲁斯从尸体上爬了起来，面不改色地盯着里昂，不卑不亢道：
“少主，你可以把我革职，甚至砍头，只要你能消气，克鲁斯绝无怨言，但我还是坚持认为，我当时的判断没错。”
话音刚落，里昂一拳砸在克鲁斯的脸颊上，将他打倒在地。
“懦夫！”
“少主，你可以骂我，但我还是要说，如果让我重新做一次抉择，我依旧不会改变，因为那样我不会损失掉我的任何一位部下。”
“你……”里昂被气得一时语塞。
与此同时，加布里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哟，我当里昂少爷深夜召见我有何贵干，原来是要找老夫问罪。”
洛西、弗雷循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发现一位身披红袍的灰发老者，虽然挺着一副啤酒肚，却有一副坚毅的面孔与凌厉的眼神。
“加布里，为何假借我父亲之名，禁止库帕领的平民进城？”里昂怒目盯着加布里的双眸，质问道。
加布里摆出一副笑眯眯的表情，“里昂少爷，这是在向我问罪啊？”
里昂冷着脸，“加布里，请你解释清楚。”
加布里耸了耸肩，“里昂少爷，你虽然是城主之子，但职务也不过是一个司巡长，我贵为司政长，巴诺城百官之首，职务在你之上，我无需向你作任何解释，想听解释，你不够格，请城主当面来问我吧。”
此话一出，里昂身后的格雷戈里立即拔剑指向加布里，“加布里，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少主不敬！”
加布里侧着脑袋，把脖子伸到了格雷戈里的剑刃下，笑容愈发玩味，“来吧里昂，把我脑袋砍了提去见你父亲，让他看看他的好儿子都做了些什么蠢事。”
“格雷戈里，把剑收起来。”
里昂瞪了一眼格雷戈里后，格雷戈里才咬着牙关把剑收回鞘中。
“加布里，非要请我父亲出面，你才愿意作出解释吗？”
“如果你态度好一些的话，我或许会考虑一下。”
里昂拿出敬语，“加布里大人，劳烦您解释一下。”
“这才对嘛。”加布里眯眼笑了起来，“在解释之前，里昂少爷，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知道巴诺城的金库里还有多少枚金币吗？”
里昂摇了摇头。
“答案是，一枚都没有。”
“这跟你假借我父亲之名禁止库帕领平民入城，有和关系？”里昂露出不解的表情，质问道。
“关系大着呢！你知道接济那些难民，要花掉多少金币吗？”
里昂一时语塞。
“里昂少爷，麻烦收起你泛滥的慈悲心，巴诺城如今的财务状况，根本不足以支持你去救济那些无谓的人。”加布里冷笑了起来，“哪怕今天城主站在我面前要解释，我也是这番话。”
加布里走上前来拍了拍里昂的肩膀，目光扫过身后的赤焰骑士团成员，毫不留情地奚落起来：
“看样子，里昂少爷此次带队外出，又牺牲了不少骑士，我的少主啊，你可知道安抚这些骑士的家属，又需要花掉多少枚金币吗？你不能替你父亲分忧就算了，但也别总是给你父亲、给我们添麻烦，好吗？”
被加布里如此奚落，里昂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里昂少爷，你还要治老夫的罪吗？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休息了，明天政殿还有一摊子事等着我去处理。”
撂下这话后，加布里扯起克鲁斯的胳膊就转身走人。
“加布里大人……请留步。”
加布里微微转过脑袋，表情显得有些不耐烦，“怎么，难道里昂少爷铁了心要治老夫的罪不成？实在不行你把我这老家伙的脑袋砍下来好了，省得我整天为你们父子留下的烂摊子掉头发。”
“加布里大人，我为之前的鲁莽向你道歉。”里昂微微鞠躬，“我了解了你的苦衷，但我无法对库帕领的领民见死不救，我已经让他们入城了，还请您帮我想办法安置好他们。”
“里昂少爷，我可不会点石成金的魔法，我能给你想什么办法？”加布里笑着反问了一句，抖了抖眉毛，“不过……你可试着找司筹长莫尔替你想想办法。”
说罢，加布里转身扬长而去。
“感谢加布里大人指点。”
见加布里拉着克鲁斯大摇大摆离去，洛西与弗雷也彻底对里昂失望了，他这巴诺城少主只是名头好听，根本指望不上。
“里昂，感谢你允许我们入城。”
“抱歉，洛西姑父。”里昂羞愧地垂下了脸。
洛西拍了怕里昂的肩膀，“我先走了，接下来还有很多事要忙。”
弗雷也跟着拍了拍里昂的大腿，“里昂表哥，感谢你的好意，看来这个交待还得我们自己来找。”
看着洛西与弗雷逐渐远去的背影，里昂大声喊道：
“非常抱歉！让你们失望了。”
来到废弃的跑马场后，在洛西事事亲力亲为的带领下，库帕领人终于赶在天亮之前将营地搭建了起来。
趁着乡亲们纷纷睡下休息之际，库帕领一众贵族官员聚集在洛西的帐篷，开始商讨接下来的打算。
洛西的目光从一众熟悉的贵族官员脸上扫过，带着诧异的表情问道：“贝利斯大人呢，他也牺牲了吗？”
“我们凑了金币让贝利斯去找司政长帮忙引见城主，他带着费曼进城之后，就再也没看见过他了。”米隆说道。
“贝利斯这家伙不会携巨款潜逃了吧？”瓦隆说出了心中疑虑。
“不会的，贝利斯不是这样的人。”洛西一口否定。
“父亲，说起来，那个司政长我们见过了，就是那个加布里，这家伙完全不把里昂看在眼里，贝利斯带去见他的金币多半也跟着打水漂了。”弗雷开口道。
洛西眉头微皱，看向了罗里格，“我们还剩多少人？”
“一百二十七。”罗里格的表情异常沉重。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一度陷入了沉默，从库帕领一路走来巴诺城，途中的牺牲，足以用‘惨烈’来形容。
众人沉默了半响之后，洛西看向维冬，率先打破了沉默：
“维冬大人，我们还剩下多少金币？”
“四百六十枚小金币，其中有三十枚小金币属于库帕领的税收，剩下都是库帕家金库的钱。”
“明白了维冬大人，我会谨慎使用这些金币的。”洛西的视线定格在米隆身上，“米隆，你明天支取二十枚小金币，到集市里采购过冬的粮食，剩下的钱，你再看看我们还缺什么，酌情采购一些，不够的话再跟我汇报。”
“好。”米隆点了点头。
“父亲，我有个想法。”
弗雷开口后，众人纷纷朝他汇聚视线。
“我建议先临时成立一个食堂，给大家统一配餐，如此一来，不但能节省粮食，还能照顾到老人孩子。”
“就按你的意思去办，各位尽量配合弗雷把食堂弄起来。”
洛西发话后，众人纷纷点头。
“另外，我们一百多号人，如果分散开来居住，过冬就需要用到很多木柴、木炭来供暖，我建议先搭建一个能够容纳所有人的临时住所，进行统一供暖，这样就能节省很多在供暖上的花费，而且大家同吃同住，有利于提高凝聚力。”
“什么是凝聚力？”
洛西对此感到好奇，众人也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
“骑士们在战斗中不是经常需要协作吗？凝聚力就是一种能提升队伍相互协作能力的力量啦，会让大家团结起来共同应对困难。”
众人纷纷恍然醒悟，洛西颇为赞赏地点头，“我们确实需要提高凝聚力。”
“弗雷，搭建一个能容纳我们所有人的临时住所，工程量会不会很大，真的能赶在入冬之前建好吗？”米隆提出了疑惑。
“我们建一个圆形土楼就好了，主要建材是夯土和木材，夯土的制作流程并不复杂，应该能赶在入冬之前建成。”
“圆形土楼是什么样子的？”米隆愈发好奇。
“三言两语很难解释清楚啦，回头我把建造图纸画出来就好了。”
洛西将目光投向了罗里格，发话道：“罗里格，你来负责动员乡亲们帮助弗雷建造这种土楼。”
“好的，士长。”
“对了，罗里格。”洛西忽然起身，走到罗里格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从今天开始，你就是库帕领的民兵士长了。”
“恭喜啊，罗里格叔叔。”
弗雷立即鼓掌献上祝贺，众人也纷纷为罗里格鼓掌。
罗里格愣了半响，起身向洛西鞠躬行礼，致谢道：“感谢洛西大人栽培，罗里格一定不辱使命。”
洛西点了点头，接着吩咐道：“罗里格，你先把剩下的男人组织起来，安排好营地里每天的巡逻”
“明白。”
洛西的目光扫过一众贵族官员，脸色凝重道：
“一定要看管好我们的人，千万不能让我们的人跟城里的居民起冲突，否则会让加布里找到借口，将我们的人驱逐出城，这点切记注意。”
众人纷纷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
“洛西，我看你与那位巴诺城的少主关系匪浅，能想办法让他帮忙引见一下城主吗？”米隆忽然提议，“最好能让城主当众宣布给予我们在巴诺城的居留权，如此一来，加布里也就不再好找借口将我们驱逐出城。”
“行，这个事我来想办法。”
洛西话锋一转，目光定格在罗里格身上。
“罗里格，午后你组织一些人手，把昨夜牺牲的乡亲，他们留在城外的尸体收拾体面，找个地方将他们安葬了。”
“领命。”罗里格应声道。
接下来，洛西又依次布置给众人许多细致的工作，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工作之后，洛西郑重其事地讲道：
“这一路走来，我们失去了许多乡亲，到了巴诺城，每天心惊胆颤躲避魔兽的生活算是告一段落了，但并不意味着，在巴诺城的生活，会比来的路上更容易，我们必须同心协力，安置好乡亲，完成雅伯尼大人交给我们的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