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强:我为天下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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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神娘的女儿(2)永乐

就在处杀骆云祯一案几乎就要有定论,没有再议的空间之时,当朝永乐公主,请求觐见了皇帝。

永乐公主虽为公主,但自小文韬武略,智勇过人,甚得皇帝爱重,在被十几个儿子的储位之争搅得焦头烂额之际,皇帝想起都常要与大臣夸赞,只可惜永乐没生成个皇子,否则又何愁太子位无人。

永乐公主年方十八,按理说该到了议亲的年纪,因前两年将前来挑衅求亲的外族王子一枪挑于马下,大展国威,得皇帝金口玉言可自选驸马,至今无人中选。

永乐公主此番觐见其父,身穿大红公主朝服,头戴金玉公主朝冠,乘公主辇车,以及其后一众宫廷随人,无一不是按照她公主的封位该有的仪仗安置,一路行来,分外端庄肃穆,与平时轻装简从的作风大有不同。

连皇帝见了都禁不住小小惊讶,但想到女儿可能是因为什么而来,心思也不禁沉了几分。

一身华贵的永乐公主立在殿中,显出气宇雍容,高贵不凡,任谁见了,也要赞一声不愧为最蒙帝宠的皇室公主。

永乐公主先是参拜,后开始陈言,于是,有了野史中一段震撼人心的记载——

“儿臣今日来此,是为与父皇陈情。恭请父皇静听。

“儿臣自幼以来,习武识文,虽为女子,却并不输于同龄兄弟,更不比哪家大臣儿郎差,此一点,从小到大,应深为父皇所知。

“这些年来,自太子皇兄夭逝,储位空悬,儿臣亲眼见着,诸位兄弟纷起相争,父皇您也不计贤愚,由得他们各出手段。

“儿臣今来觐见,是想上问父皇,如果连儿臣那几个朽木般的兄弟,父皇都能允许他们去一争大位,可面对比他们更出色的儿臣我,却只是因为女子之身而被您弃之不理——儿臣不知,要论文才武功,儿臣哪里比不上他们?

“儿臣生来为女子,至今已有十八年矣,在此,儿臣愿为天下同为女子问天一句:如果天意由来轻贱女儿,又何必降下女子,即使降下女子,又何必也让女子拥有不逊于男子的头脑,最后却只是将她们拘束于闺门庭院之中,纵心有抱负不得施展,沦为一世附庸!

“今长州郡守无一罪,只因为女子之身,便遭到众臣围剿,这天下的理,倘若只是如此——未免太过无理!

“如果今日父皇定要听信昏昧之言,将长州郡守处死,那么如此不容女子立事的世道,儿臣即使身为公主,也再没有什么足可留恋——愿以抛却公主之名,只以世间一普通女子之身,与长州郡守共赴此死!”

一席话下,偌大的议政殿中百官济济,却是一瞬间落针可闻。

当朝公主将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不是他们这些文武官员此时可以随便插嘴的了,万一真要一个不好,公主命陨,来日皇帝思及后悔,未必不将罪责推到他们这些臣子身上,届时,仕途能不能保住还是其次,九族性命能不能保都要两说。

眼看这对天家曾经最父慈女孝的父女,开启沉默的对峙,整座大殿的气候,明明还在秋老虎尚猛的秋天,却是降得触及冰点。

终于,皇帝出声打破沉默,但遭殃的却是一个之前还力主要处决长州郡守骆云祯的官员:“把你之前上谏的话,再说一遍。”

那官员的脑子几乎很是空白了一瞬,一时间张口哑声。

“才说过的话,就忘了!”高座上的皇帝一声怒斥,如虎啸龙咆:“脑袋顶来是个摆设,拉下去砍了!”

那官员抖如筛糠,两腿一软,抢地求饶:“陛下,陛下!陛下饶命呀陛下,臣记得了,臣记得了,臣臣臣——”

所谓金口玉言,正是说一不二。

那官员被迅速出动的御前军拉出大殿,等百官下朝时候,还能看见百官行道旁的断头台上,残留的一滩鲜红人血。

这断头台之所以设在道旁,一般是斩杀罪证确凿的重大贪官逆臣,给百官警醒所用,说来已经有好几年没见过血了。今日这个,算是撞在了皇帝脾气发作的刀口上。

眼见着同僚被拉了一个出殿去,百官噤若寒蝉,生怕事情还没完。

骆云祯是生是杀还没个彻底决断,永乐公主还一脸打算从容赴死的刚毅,立在殿中。

事情当然还没完。

杀了一个,皇帝又开始状似平静地问其他在场百官:“他说的话,你们都听见了,也附议了,一个记得的都没有了吗?”

这下记得的人就多了,一个个争先恐后,生怕也被打上脑袋顶着是个摆设的标签,所谓伴君如伴虎,不外如是。

那官员所提到的关键论点,不外乎是怕骆云祯不杀,此风一开,使得天下女子效仿,从此不安于室——

永乐公主当殿反问:“何谓不安于室?”

这父女俩是一样的可怕。一官员战战兢兢试图解释:“回,回公主,正,正所谓,天——生男女,各有天命,自然是该男女各,各司其职,男子主外,女子主——主内。”

永乐公主微微眯眸:“天命?什么是天命?我只知道女人能生孩子,男人不能生孩子,是由天定,可谓天命;其余的,我还不知道什么是天命,难道由人定下的,也配叫做天命吗?”

永乐公主微微冷笑:“倘若天地当真有命,那么定下的,就该是不可更改的,倘若天地当真命定女子只配‘安于室’,那么今日决议惩处骆云祯的,应当是上天,又岂能是尔等凡夫?尔等如此越天行事,可曾问过天吗,倘若天意非此,尔等就不怕触怒于天,降罪尔等?”

这话一听,百官一悚,“天意”这种东西向来玄之又玄,不可捉摸,倘若永乐公主今日没有提这一番话,还不算什么,但此话既然已出,那么未来天下之大,难免有什么地方发灾发难,要是有人正好拿着此一番话做文章,天意又不可测,一个不好,那就是他们触怒了上天,届时罪孽之重,就是有嘴也说不清。

永乐公主又说:“长州郡守骆云祯的为官政绩,你们在朝众臣,难道不比我一个公主更清楚,如今只因骆云祯是个女子,便要弃用骆云祯这样的贤能之才,却任凭那么多无论才德,都不及骆云祯远甚的昏官庸吏,长久尸位素餐地霸占在各层官位之上,仅仅只是因为他们生来是个男子?

“——如果真的要各安天命,那他们都蠢笨成那样了,怎么还不认命辞官去?如果真的要各安天命,寒门士子又为何要考官,而不认命终身贫贱?凭什么轮到了女子这里,女子就要认命?

“还是说,在天下男子眼中,女子根本就算不得人?生你们养你们的母亲算不得人?顾你们护你们的姐妹算不得人?顺你们敬你们的妻女算不得人?当朝皇后、贵妃、乃至本公主我——也通通一样算不得人!”

此一声诘问声震九天。

直到最后话音落,几乎问出了杀气。在朝为官的没人不知道眼前这位永乐公主武功了得,打小不是没杀过人,这突然间生出的杀气,可谓实打实,绝非玩笑。

一殿百官听得胆战心惊,瞬间齐齐下跪抢地道:“微臣等惶恐!”

百官们虽说不懂为何议杀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女官,这位永乐公主能动怒至此。

但这不妨碍他们在这位天家女子面前迅速认怂,他们认怂也不纯粹是认给她看,最重要的,还是头顶大位上真正坐着的那位。

大殿中百官匐首,唯一身大红朝服的永乐公主凛然傲立,如在世之凰。

“真是越说越不像话了。回去,议政殿还不是你一个公主该来的地方。”年过半百的皇帝声音不辨喜怒,但话语中是不容质疑。

永乐公主一拜,抬起头深深看了高居大位上的父亲一眼,再深深一拜,毫不失一朝公主风范,退出了当前这座还只属于男子的代表天下权力顶端的议政金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