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邵惟听见屋内传出呼救声，他还没反应过来，门已经被拉开。一个女人跌跌撞撞冲出来和他迎面撞在一起，两人皆是一惊。
记忆中将他搂在怀里安慰他不要害怕的年轻阿姨脸上已经爬满皱纹，他有些不敢确认。“您好，我是……”
邵惟话未说完，被她打断，“你有车吗？”
“什么？”
“我儿子在家煤气中毒！救护车一时半会过不来。你能不能送我们去医院？”
“我是医生，你带我去看看。”
邵惟跟着女人冲进去，一间十平米不到的小房间里，墙上是各种二次元海报，地面堆满了生活垃圾，桌上是吃剩的泡面，只剩残渣的薯片包装。房间里只有一扇窗户。虽然窗户已经打开，室内依然有刺鼻的一氧化碳的气味夹杂着食物腐烂的臭味。
一个二十岁左右，中等个子的白发男生昏倒在地上，他父亲正拍打他的脸颊，叫着他的名字：“钱坤！钱坤！你醒醒。”
“先把他搬出去！”邵惟指挥道。
因为钱坤体重超过180斤，他们三个人合力才把他抬出屋外。
邵惟翻看他的眼皮，拍打他双颊，对方都没有反应，他贴到钱坤的胸口，发现他呼吸心跳骤停。
邵惟立即跨到他身上，想对他进行心肺复苏治疗。
钱父拉住他，“你干什么！”
“我是医生！松手。他心脏骤停了。”
钱父还有一丝迟疑，钱母将老公的手强行扯下来。“救人要紧。”
按压一分钟后，钱坤终于恢复了心跳。
邵惟松了一口气，“我现在送你们去医院，吸了高压氧应该就没事了。”
医院病床前，钱坤还在昏迷，但医生说送来及时，没有大碍。
他的母亲一脸担忧地看着他，父亲则是蹲在一边唉声叹气。
“你们放心吧。这么点时间，大脑不会受损。过会就会醒了。”邵惟安慰道。
“你是小坤救命恩人。谢谢你！”钱妈妈向他鞠了一躬。
钱爸爸却不买账，怎么看怎么觉得他可疑。这年头，落井下石的多，雪中送炭的少。无端端门口撞见个救命恩人，哪有那么巧。“你还没解释，你为什么会站在我们家门口？”
“其实我十几年前以前就住在这一块。梓楠巷27号。”
“十几年前，27号……你是……”
钱妈妈还不敢确定，钱爸爸抢先一步说出口，“你是那个小怪胎！”
钱妈妈责备地瞪了老公一眼。对方也自知失言，挠挠头道歉：“对不起，那时候大家都这样叫你，我一下顺口。”
当年邵惟掏小狗子宫的事在梓楠巷一战成名，16岁的时候他父亲去世，又被母亲送进精神病院，后来就销声匿迹。街坊邻居都以为他这样的怪胎一定会被关在哪个精神病院关到死。没想到他不仅出来了，还活得人模人样。
对比病床上这个只知道窝在家啃老的儿子，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邵……邵惟，对吧？你都长这么大了。还当医生了。真好真好……”
“我这次回梓楠巷其实是为了工作。”邵惟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掏出宋星语提前准备好的宣传单，“这是一个青少年自杀救助的公益活动。我们会寻找家里有14-24岁之间的青少年家庭发传单。所以才会站在您家门口。”
“原来是这样。”钱妈妈看着手里的传单，表情有些惆怅。
邵惟离开梓楠巷的时候，小坤大概六七岁的样子。他印象中，小坤很活泼。总是背着书包在巷子里蹿来蹿去，有时一块小石子可以踢一下午。他因为白化病，皮肤特别白，头发也是白的。看上去像个外国洋娃娃，性格又外向，街坊邻居都很喜欢他。
尽管相差十岁，这两个孩子还是少不得被拿来比较。跟沉默寡言的邵惟比起来，小钱坤就是那个“别人家的孩子”。就连母亲都不止一次说过，要是生个小坤那样性子的孩子就好了。
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变成如今这幅模样。
“小坤他煤气中毒是不小心还是故意的？”邵惟问得直接，钱母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是不小心的。他自己在家开煤气煮面没关好。我和他爸回来就发现他躺在地上，游戏机还开着。肯定不是自杀！”
“那就好。”邵惟点了点那张宣传单，“这次活动还是可以来看看的。现场会有专业心理医生进行免费咨询，不止针对有自杀倾向的青少年。任何青少年的心理问题都可以来咨询。”
“任何心理问题吗？网瘾也可以吗？”钱父一下子激动起来，邵惟的出现给他看到了希望。就像个活生生的标本，也许自己儿子治好后，有朝一日也可能变成大医生大律师。
“小坤有这方面问题吗？”
“邵医生，我们实话跟你说。其实我儿子大一就辍学在家了。当时他非要考去外省上大学，去了还不到一个学期，老师就打电话给我说他经常旷课迟到溜出去上网。我们是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他就是不听。最后落了个被学校开除的处分。他爸把他锁在家里，他还撬锁去网吧，差点被些不三不四的人骗走。后来我们索性就随他去，只要他愿意乖乖坐在家里，大不了我们就养他一辈子。他就这么在家里玩了快两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对任何活动都没有兴趣。整个人都废了……对外我们一直骗大家说他还在外地读大学。”
“为什么不送他去医院呢？”
“我们当时看新闻不是说那个姓杨的医生给网瘾孩子搞什么电击治疗，弄得孩子们生不如死。我们不想要孩子受这份罪。所以一直没有带他去求医。”
“不是所有医生都是禽兽，一定要放下偏见，不要讳疾忌医。这次活动是华景医疗举办的，是个正规大公司。初七在吾烨广场，你们有兴趣可以去了解一下。这是我的电话，你们去的话联系我。”
看着邵惟离开的背影，钱家夫妇感叹道：“世事无常，真是想不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