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他俩的动静很大,引来不少视线,钱裴哀嚎着说磕到了手肘,有人上前安慰与查看伤势,其实没有很严重,只是青了一块,但钱裴一副悲痛模样像是断了骨头。或许是真断了,围观的小女孩们开始担心起来,有人甚至拨打了急救电话,但刚接通就被后面人伸出手挂断了。
是秦昭。
“我先看看。”他这样说。
没有人听到电梯叮的那声,或许是钱裴他们摔倒的声音太大盖过去了。秦昭上前查看着钱裴的伤势,钱裴可怜巴巴的抬起来给他看,像条泪眼汪汪的可怜小狗。而林止跟在他后面有些沮丧,和刚刚春风得意的样好像是两个人,也不知在这短时间内发生了什么。楚咎则趴在地上没起来,他本来在看地板数着细小沙粒组成的鞋印,学着探案悬疑剧里的主角揣测着脚印主人的男女身高,因为他实在是不想面对女同事们对帅哥的关心,特别是有些会捏着嗓子娇娇的说话,和平时见到的完全不一样。可当秦昭的声音响起,他下意识闭上了眼睛,好像自己是什么多余的存在,玩着只要闭上眼睛对方就看不见自己的小孩把戏。
“楚咎怎么闭上眼睛了?摔到头了?”
不过他的小孩把戏并没有成功,有人发现了他,发现了他的异常并大声说了出来。
众人又开始紧张,钱裴也是,他不顾疼想要把楚咎抱起来送去医院,还没起身就被秦昭按下。“你自己都受伤了。”秦昭担忧着。
“我没事,我怕他被我撞傻了!先送他去医院!”钱裴急切又大声的说着,他的手刚触碰到楚咎,就把他吓得一激灵赶忙睁开了眼,屁股灵活向后挪动拉开距离后才僵硬的安抚众人:“我很好!很好哈……”
“俩都去查查吧,坐我的车去。”
还没等钱裴夸赞他屁股灵活就有人结束了这场闹剧,但在楚咎眼里却是天使的救赎,救他于同事的夹子音和他一直都不知道如何处理的亲情关系。
可等楚咎上了车,这才发现自己被迫卷入另一个修罗场。
车厢很大很漂亮,垂耳兔造型粉白拼色毛绒沙发和胡萝卜可折叠小桌子,山野小小一只窝在沙发一头,钱裴在另一头,楚咎坐在中间眼睛不知道瞄向哪,低气压让他有点喘不过气。
山野真人比照片视频里看见的更可爱,深咖色微卷发和小圆脸,卷翘睫毛大眼睛。山野突然眼神对上了他,楚咎一慌,立马移开了视线。
“你叫什么?”她发问。
“……楚咎。”他回答。
“哦,你和爸宝男关系很好?”她继续发问。
“谁是爸宝男?”楚咎疑惑。
“那个看着像个男同还有点恋父癖,天天还会缠着老爹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恶心男人。”山野语速越说越快最后还加上了自己的一点点想象。但钱裴很快澄清了谣言:“他都不让亲嫌我没刷牙,而且我喜欢胸大屁股翘的。”
楚咎低头扣着手指头不知道该不该捂耳朵,他觉得这种属于加密话题,而这种话题不应该是他这种只认识几天还没三分熟的人可以知道的。但话题转的很快,不过从秘密好像转成了绝密。
“你又怎么拒绝林叔的隆重邀请了?”钱裴发问。
“没有明确的接受就是拒绝,他很懂这个。”山野翘着二郎腿,光着脚一晃一晃。
车子开的很稳,但速度不慢,车门处有人敲门,是山野的助理来提醒位置到了,同时也提醒俩位话题需要结束。
“你应该接受。”钱裴给出建议。
“关你屁事。”山野拒绝。
楚咎跟在钱裴后面下车,他脸上有些茫然,和一些震惊,或者还有些其他的。山野本人给他的感觉和各种综艺里都不一样,像是小说里说的夺舍,最起码那张可爱的脸给人的感觉是软软糯糯而不是这样。
山野噔噔噔的下车,钱裴提醒她戴墨镜,她回头扫了下楚咎,疑惑不解最后翻了个白眼乖乖戴上。
目的地是一座疗养院,前身却是神经病院,据说是有人出钱把它重修了,为了纪念爱妻,听上去像是深情的故事。山野穿过它,在院后的墓碑群里找出了她熟悉的那块石碑,她没带花,更别说别的什么,她只是站在那块石碑面前,静静的,沉默的。助理很懂气氛,他挂着歉意微笑把钱裴二人支走了。
钱裴百无聊赖瞎逛,倒是楚咎对一切都很好奇,侧面有小花园,方便老人散步,钱裴跑过去和老人聊天,楚咎没去,他站在阴处看着钱裴在阳光下和老人们聊天打趣,又或者帮小护士的忙、逗的漂亮妹妹笑得花枝乱颤。他突然想起低着头站在墓碑面前的山野,她的悲伤快要溢出来。
之后回去他们和山野也没了交集,好像是临时安排了工作,秦昭放了楚咎好几天假,因为山野说他脑子摔傻了,玩笑话被当了真。倒也方便了钱裴,隔三差五就来找他玩,而楚咎还在后悔没有找山野要个签名啥的,最起码挂网上还能卖出一辆崭新电动车的价格。受伤的只有林止,同事们私底下的群老发一些林止搞笑图,最近他很沮丧很魂不守舍,老闹笑话。
“哎呀——这怪老难打,他们设计游戏的自己玩过吗?!”钱裴把手柄一丢往后躺下,他把自己的一些玩具带来和楚咎分享,因为秦昭让他照顾伤员,虽然他觉得自己也是。楚咎只是沉默,少爷丢了满地的垃圾让他变成了勤劳的清洁大师,通常这边刚清洁那边就已经乱成一团,他有点累了,但是少爷还在指挥,他想放弃了,共情到了电视剧里被恶婆婆欺负的善良小媳妇。
他一屁股坐下来,家务活让他快丧失自我。老板只是让休息没有明确说休息多久,他都快以为自己被变相劝退。虽然坐着休息但是脑子还在回忆一些有的没的。
“不过你为什么不喜欢她啊?”楚咎突然发问。
“因为她也讨厌我。”钱裴接话。他好像在楚咎一开口就知道他问的是谁,好像他一直就想等他问出这个问题。
楚咎想问为什么,但又不好问,害怕再听到一些想说出去又要拼命憋住不能喝的烂醉无意说出去的事情,要是被娱乐八卦找上门想要了解内幕,就因为自己一句话让明日之星陨落那他要恨死自己,大嘴巴抽死自己。
可是钱裴可不管他愿不愿意听,选择权都在他手上。“她不喜欢我和寄生虫一样粘着秦哥,她是那种自食其力的人。”
钱裴想要继续这个话题,但被楚咎强制截断:“我们换个话题吧,我怕哪天喝醉了把这个秘密说出来。”钱裴笑得前仰后合,就算楚咎坐在床的一角也能感受到它在剧烈震动。不过钱裴同意了这个请求,他也不想给林止山野带来什么麻烦,更怕本就大忙人的秦昭还要去帮忙处理他的破事。
“你哪天一个人去了哪?之后打电话也不回。”钱裴凑过来问。但楚咎没明白什么意思,反问:“哪天?”
“电玩城那天,你一个人走了。”
“不是你把我送回去的吗?”
“啊?”
“不是吗?”
二人在屏幕强光下面面相觑。钱裴一张脸拧巴在一起,他在回忆,在醉酒后破碎的记忆里找出这一段。而那时同行的另一个人倒是很清醒,包括现在也是。楚咎手舞足蹈的提醒,一小段一小段替他梳理,他希望得到的结果是对方送他回家被江清曲截胡而不是在自己完全无意识的情况下一个人瞎跑,他从来不知道也不希望得到一个自己有梦游症的答案。
但结果总是让人意外。
“你确实是一个人走的,还和我说想一个人走走。”钱裴认真且负责的说。楚咎只想掐着他脖子让他重新再次梳理一遍,可他不敢,他只敢唯唯诺诺的提出自己的疑问:“真的吗?”
“也不算是你,是另一个人。”钱裴说。但楚咎已经不想再争执什么,在钱裴嘴里他从一个梦游症患者变成了人格分裂,他泄了气,脑袋耷拉着,全身重量都压在拖把上,把海绵头压的扁平。
“不过你不知道吗?”钱裴问,他看向楚咎,眼睛发亮。
“我不想知道。”楚咎选择装瞎,采取只要什么都不知道就什么都没有发生战术。可钱裴来了兴致,他猛地坐起来,双手摁住楚咎不断摇头的脑袋,强迫他看向自己。
“来交换秘密吧!”他兴奋大喊,眼睛发着不自然的光,像两团火,楚咎有些害怕想要逃脱,但又被那两团火吸引,里面隐约能看见草地,还有一头健硕的豹子,它也直勾勾的盯着楚咎,尖牙上挂着碎肉和血迹,兽瞳和钱裴的眼球重合,包括那份饥渴嗜血,好像下一秒就要扑过来咬断他的脖子。楚咎用尽全力把钱裴推开,连滚带爬冲向门口,他的嗓音沙哑尖细,他在尖叫,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本能想要逃离,裤子湿漉粘着皮肤能感受到上面的温度和骚臭,可越慌乱门越是难开。钱裴眼里的火快烧到他脚底下,那双刺目的兽瞳离他越来越近。
“好吵啊!”钱裴歪着头堵住一个耳朵一把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堵着另一只耳朵。那种恐惧感在一瞬间消失,好像一切都只是一场梦,楚咎茫然看着他,钱裴又变成他熟悉的那个人,钱裴替他擦掉脸上的眼泪,嘴里抱怨他怎么一点抗压能力都没有,让他更确认那并不是梦。
“你是什么东西!”楚咎一把打掉他的手,那份恐惧重新包裹住他,他紧贴着房门,暗暗思考如何逃脱这里,如何逃出野兽的獠牙。
而现在轮到钱裴哑然,他松开楚咎那只受惊的兔子,疑惑不解:“不是说交换秘密吗?难道你感受不到另一个你吗?”
“我怎么感觉的到啊!我又不是神经病!你们那天带我去疗养院难道是为了给我找之后的住所吗?我谢谢你们!谢谢你们全家!!”楚咎疯了似的胡说一通,似乎这样才能给这具吓破胆的身体一些勇气和能量。可钱裴不理解,他直愣愣的把话说出来,不加一丝修辞的贯穿楚咎,再次给他造成二次伤害。
“可他说告诉我他叫江向阳。”
“……叫什么?”
“江向阳啊。”
那副残破的身躯忽然有了力量,茫然的脸上有了被戏弄的愤怒,他张嘴说着一大堆骂人的话,把生活里所有的委屈咽下的苦水都发泄在了钱裴身上,而那个大少爷显然没有经历过这种事情,他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甚至还没来得及做出什么反应,就被推出门外,房子隔音不是很好,就算不贴着门也能听到楚咎在嚎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