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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雾,铺天盖地的雾,它们在空中,在地上,伸手一挥水雾附上手臂,汗毛染上了白霜似的细密水珠。楚咎漫无目的的走着,在这可见度极低的环境下摸索出口。

“喂。”

有人在喊他,声音清冷慵懒,很好听,最起码楚咎觉得,所以他回了头。圆月高悬却又触手可及,月光明亮,月下人伏在假石之上似从月中来,金发微卷如瀑将身形半隐,那双眼,碧蓝,像海像天。楚咎呆愣在原地,任由那不知何处来的浪潮一层又一层的冲击他的双腿。他的视线停在月下人的后腰,洁白羽翼,羽尖柔软长毛垂入海中,任由浪潮冲刷,起起落落。海水被月吸引,越涨越高,水面已经盖过楚咎的臀,水中暗流也随着潮落,打着卷把还未站稳的楚咎带走。

那人就看着,看着楚咎拼命扑腾被灌下咸苦的海水,看着他张嘴想喊又被水底暗旋拉入更深,水温差异几乎把他冻僵,他瞪大那双被海水侵蚀通红的眼,仿佛是那人后翼流向海里的血染红了他的眼。楚咎意识模糊被海水带走,它好像是有边界,它把楚咎从这一面带到了另一面。楚咎从水里冒出头急促呼吸,可空气炙热险些把他灼伤,头顶尖利石山盘旋着火焰,那些火焰迸发四散开来,火星落进水面,滋滋作响。暗流又把他拉了回去,他似乎找到了规律,在快要窒息时探出水面。

天上没了那轮圆月,满天星幽幽发亮,那个人还在那,海没了月的吸引也退了潮,露出金黄细腻的沙滩,他被浪冲上沙滩,正遇上那人赤脚落地行走在沙滩上,刹的一看,像是给他拜了个大礼。

“你真是幸运,但又不幸。”他开口。楚咎一脸茫然,海水耗尽了他的体力,他真的一丝力气也没有,平躺在沙滩上,看着天上的星,又看看那个陌生人。他累的不想说话,更不想纠结什么幸不幸,这段词配上谁都可以,谁都是幸运又不幸的。那个人走近他,蹲在他身侧,撩开腰侧的衣物,隐约有着翅膀纹身的图样,楚咎吓了一跳忙坐起来,可仔细看又看不出什么,只是正正对上那双眼睛,那双湛蓝深邃的眼睛。

“别在这停留太久了。”他说,声音轻柔,楚咎抬头去看他。他把手指放在楚咎额头,向前一推,楚咎只觉得意识飘忽,从地面升腾而起。

“醒了醒了,我说了是吓着了魂叫回来就好了。”

“叫你别搞太大就是不听,他根本没接触过异类!”

“对对对你说得对。”

最后说话的那个人不想反驳,一连的叠字心思已经不在和他对话上。鼻翼传来的味道有股松香味,衣物上柔密的毛挠着脸,有些痒不由像婴孩一般蹭了蹭,这个怀抱让楚咎想到了父亲,温暖宽厚,他眼角湿润喃喃了句爸爸。周围安静下来,贺一鸣抱着楚咎的胳膊僵硬,他无措看向白雾似的江向阳,而后者只是看着在他怀里熟睡的楚咎一脸歉意,根本不管手臂麻木的何一鸣死活。

楚咎真正醒了,是大半夜。头顶的帐篷顶被风吹的轻晃,身下是泥土混合青草的味道,外面是蝉鸣鸟叫还有小动物攀爬树干或者爬行动物肚皮摩擦的声音,楚咎有些不敢动,他不知道这是哪,害怕又和上次一次,又或者,还不如上次。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现在不需要睡觉根本不懂作为人类的痛苦!”帐篷外有人咆哮,声音有些熟悉但脑子回忆不起是谁,楚咎坐起身往后挪了挪,睡眠太多的大脑胀痛浑浊。帐篷门的拉链被打开,楚咎的敌意到达顶峰,但那个人没有进来,月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帐篷上,明明只是一个人,但他一直与人争吵。

“我怎么安慰啊!他都不认识我!”

门外的人说完这一句推开了那块布。毛呢络腮胡,不修边幅的模样让楚咎不仅连连后退。

“我是你……”江一鸣挠着脑袋组织语音。楚咎不管他说了什么,脑子里浮现的绑架勒索案让他产生剧烈逃生欲望:“我那个朋友是个富二代你绑错人了!”贺一鸣不想听他说什么,掏出小刀割破了手指,而楚咎看见刀叫的更惨,贺一鸣不管,他今天遭受的破事够多了。贺一鸣气势汹汹卡住楚咎的头,而他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狠狠踢了贺一鸣好几脚,贺一鸣痛的眉头拧成了麻花,忍无可忍冲身边吼了一句:“江向阳你再笑我就把他弄成傻子!”

江向阳?楚咎停了动作瞪大眼睛看向他吼的那处,贺一鸣眼疾手快把血抹进了他眼睛,楚咎大叫想用袖子擦掉眼前的血,贺一鸣一把把他拉住:“睁眼看看就看见了他了,别浪费我的血!”楚咎听劝巴眨着眼睛,等适应了,又看向那处。

白雾组成的人形,是他死时的年纪,模糊的五官能感受到他的表情,楚咎冲上去想要抱他,可那虚无缥缈的雾直直被他冲散,任由他狠狠摔在地上。

“楚咎!”江向阳想去拉他,可也只是徒劳,他的手穿过肉体,一次又一次。楚咎趴在地上大哭,不知是为了江向阳还是自己。

贺一鸣捂着肚子嘿嘿笑着看着俩兄弟团聚,想着自个儿出去让俩人好好叙叙,可远处值岗的鬼魂在一瞬消失的感应让他打消了这个念头。

“追来了!”他喊!

江向阳也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蓄力把楚咎拉起来被贺一鸣一巴掌拍散:“别想着用那个力量,再用你就没了!”他一把拉起楚咎,江向阳也一直说着:“楚咎相信他!他会救你!”楚咎被贺一鸣拉了个踉跄,他们抛弃了驻扎的一切拔腿就跑,贺一鸣手里捏诀试图阻挡背后追兵。

追他们的是什么,楚咎不知道,但他相信江向阳,而江向阳相信的贺一鸣他也相信,就像是七岁那年的天台,他说楚咎我会救你一样。

草叶边缘锋利锯齿割伤了他裸露的地方,黑夜里他什么都看不见,几次被树桩石头绊倒,硬被贺一鸣抓着他的手腕拉起来,生疼。他突发奇想向后看去,如果逃不掉最起码知道凶手是谁。一个小小的身影,直直站在那一块,手里拎着一个苍白的头颅,没有鲜血,只有冰冷的寒意,那个人楚咎也认出来了。他脑子依旧浑浊,他想挣脱贺一鸣的手,但又没有勇气,他想不通那个悲伤的女孩,怎么会是追杀他的刽子手。

贺一鸣拉着楚咎上了车,血的效果消失了,楚咎看不见江向阳了,贺一鸣现在没有时间管他,他把油门踩到了底,车辆在高速公路上呼啸。

“这么久,你都没有发现他们的异常吗?”贺一鸣问他。楚咎不说话,只是看着窗外。

“那你自己的呢?”

他依旧沉默,贺一鸣把糊了血痂的伤口挤破,趁空挡又给他抹了一把,这次楚咎没有抵挡,眼前一片红,随着眨眼的次数逐渐变淡,暴露出人鬼共存的世界。

山林,马路,甚至就在路边,残破的身体,碎掉的头颅,又或者是完好无损的,楚咎猛的转头身体发凉,贺一鸣身上也有,背上甚至一只断手还在摆弄车厢内小挂件,楚咎闭上了眼睛止不住发抖。

“我忘了,你们到后面去让江向阳过来,别撒娇。行了把眼睛睁开吧。”他说。楚咎眯着眼睛试探看了眼,一双白雾的手搭上他的肩头,江向阳从后座探出一个脑袋。

“我们去哪?她为什么追我们?他是谁?”楚咎一连串的问题砸出来,他现在仿佛是车厢里唯一的异类,被长辈隐瞒着秘密长大,而现在他想知道真实,想要打开秘密的潘多拉盒子。

“去收容所。她是何老的属下。他叫贺一鸣。”江向阳一个问题一个问题的回答,但他的回答像是一根线头,一扯,出现更多的问题,而现在,并不是适合说睡前故事的时候。光从山间出现,它绚烂,黄白的光照亮山头,他们追着那抹光行驶,在山腰穿行,而身后,是伸手不见五指的极夜。贺一鸣加快了速度,在蜿蜒曲折的马路上,车身擦着护栏而过,冒出的火星在窗边四溅,楚咎惊恐的抓紧安全带,他胃里翻腾,身体被甩来甩去。贺一鸣紧盯前方,后视镜里一辆跑车带着摸不见底的黑正在追逐。

“快快快!!”贺一鸣大喊,他们快要到达目的地,车速疯狂飙升,窗外的景被速度拉扯就像各色的绿被浑浊的水冲刷。就在被极夜触碰到的一瞬,贺一鸣等人消失在了原地。“啧。”有人咂舌。

“叮,欢迎您回来,贺教授。”冰凉的电子音说着设定词。耳边是机械仿生翅的嗡嗡,几只圆球摄像头在他们车外盘旋,其中一只捕捉到了贺一鸣的脸后,摄像头下如同玩具枪似的微型枪支被收起,危险红灯也转为安全绿色。贺一鸣松了一口气,整个人瘫软在方向盘上。

他们到地方了。

“天使,登记临时人员。”

“好的,贺教授。”

白色墙壁,巡逻的飞行圆球规律来回,楚咎跟在贺一鸣身后,看的眼花缭乱。“这里就是收容所,异常人类收容所。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有异能的人类记载与收容。”贺一鸣一边走一边说,隧道很长,他们被一道又一道的光线扫描,这是在外人员进入收容所必做的步骤。

“那山野他们呢?”楚咎发问。

“L组织,一个很老的组织了,何远领头。他们很久没有动静了,好像再找什么。”贺一鸣带他到了终点,中间巨大悬浮虚拟地球,上面布满了绿色的点,偶尔几个红色或者圆形图标,楚咎看不懂。这里有一些人聚在一块讨论,基本两人一起讨论什么,各异的人,有人像是欧美故事里的精灵地精,也有悬在半空或者身上带电的家伙,又或者人身蛇尾,动物模样却双腿直立的奇怪生物,但像他这种正常人也不少。

“贺一鸣?你回来了?”有人向贺一鸣打招呼,声如洪钟,楚咎缩在贺一鸣身后,他突然觉得钱裴正常多了,他应该和钱裴交换位置,那个大少爷才是这里的一员,而他像是闯入异世界细皮嫩肉的晚餐。

“楚咎,欢迎来到真实的世界。”那个机械的电子音再次出现,“我是智能人工你可以叫我天使。”而它的声音也引来不少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