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烧饼歌(上)
朱元璋颇为尴尬笑一笑:“好,不问,不问,那就以朕的理解说一说总可以吧?朕之城都筑坚密守,可谓是连苍蝇亦难飞得进来,何来有日妨西之说呢?”
刘基说道:“臣推演的卦象说都城虽属巩固,防守严密,似觉无虞,只恐燕子飞来,把京城弄得遮天蔽日。”
他不敢明说出来,一旦明说,朱元璋施以雷霆手段,便是阻断历史进程了,他将得到挫骨扬灰的下场,还要祸及后代。
朱元璋背着双手在来回踱步,似是在品味这番话的意思,突然停步,说道:“先生说有人造反?”
刘基深深一揖:“皇上,臣依卦象直说,只可以话说一半,点到即止。”
朱元璋笑起来:“对,刘半仙嘛,当然把话留一半。”
刘基笑起来:“皇上又封雅号给臣了,刘半仙,‘留’一半,挺有意思。”
朱元璋哈哈大笑,然后说道:“只作戏言,不可作实,一解闷情,君臣一乐,是朕违反了,该罚,今晚宴请先生,自罚三杯。”
刘基说道:“君无戏言。”
朱元璋笑着摇摇头:“中计了,朕不应该说要宴请的,这下好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了,请先生继续说下去。”
刘基说道:“好,言归正传,望皇上不要再打断。”
“好的。”朱元璋点头。
刘基当然知道他根本做不到,笑一笑,想了一下,分九宫,起六壬,掐指推算,娓娓道来:
“此城御驾尽亲征,一统山河永乐年。
秃顶人来文墨苑,英雄一半尽还乡。
北方胡虏残生命,御驾亲征得太平;
失算功臣不敢谏,旧灵遮掩主惊魂。
国压瑞云七载长,胡人不敢害贤良;
相送金龙复故旧,灵明日月振边疆。”
他停下不说,看着朱元璋的神情有什么变化。
朱元璋见他停下不说,忍不住立即追问:“此时天下若何?”
刘基说道:“这个微臣可以直接回答,天下大乱矣。”
朱元璋的脸色有些阴沉:“朕所打下的江山,有谁敢觊觎作乱?”
刘基说道:“臣不敢乱作答,即使皇上立即赐死微臣,微臣也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还请皇上见谅。”
朱元璋叹一口气,说道:“请先生往下说。”
刘基说道:
“天下饥寒有怪异,栋梁龙德乘婴儿;
禁宫阔大任横走,长大金龙太平时;
老拣金精尤壮旺,相传昆玉继龙堂;
阉人任用保社稷,八千女鬼乱朝纲。”
朱元璋眼睛一瞪,说道:“先生,慢着,不会吧?八千女鬼乱我大明天下,哪里来的八千女鬼?是朕的子孙制造冤狱所造成的?”
刘基没回答,而是继续吟唱:
“忠良杀害崩如山,无事水边成异潭;
救得蛟龙真骨肉,可怜父子难顺当。”
朱元璋打断他的说话:“这段测文的意思莫非是父子争国?”
刘基摇一摇头:“非也,请皇上继续听下去!树上挂曲尺,遇顺则止,至此天下未已。”
朱元璋满脸疑惑:“何谓未已?”
刘基说道:“皇上所创立的大明国祚还在残延,没有完全灭亡。”
朱元璋笑一笑:“继续推测下去。”
刘基说道:
“万子万孙层叠层,祖宗山上贝衣行;
公侯不复朝金阙,十八孩儿难上难;
木下一了头,目上一刀一戊丁;
天下重文不重武,英雄豪杰总无春;
戊子已丑乱如麻,到处人民不在家;
偶遇饥荒草寇发,平安镇守好桂花。”
朱元璋紧皱着眉头,脸上的麻子也几乎挤到一块儿,问道:“偶遇饥荒,先生说得真好听,既然是天意,为何不用天降饥荒,平安镇守好桂花,什么意思,天下到这灭亡没有?”
刘基说道:
“西方贼拥乱到前,无个忠良敢谏言;
喜见子孙耻见日,衰颓气运早升天;
月缺两二吉在中,奸人机发去西东;
黄河涉过开金阙,奔走梅花上九重。”
朱元璋打断他的说话:“这几句推文莫非是指梅花山作乱,从今朕命人看守何如,或者断其龙脉如何?”
刘基苦笑说道:“皇上,那就是逆天而行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如果这样做,会导致更严重的恶果,况且这句推文也不是这样的意思,听臣推演下去。”
朱元璋鼓着腮帮子,一副心有不甘的样子。
刘基说道:
“迁南迁北定太平,辅佐帝王有牛星;
运至六百半,梦奇有字得心惊。”
朱元璋哈哈大笑,说道:“大明有六百年之国祚,朕心足矣,不对,六百半不就是三百吗?大明真是有三百年的国运?”
刘基含笑不语。
朱元璋察颜观色,说道:“能与盛唐相比,朕也满足了,既然是天机,爱卿难以言明,何不留下锦囊一封,藏在库内,世世相传勿遗也,急时有难,则开视之,这样可以吗?”
他虽贵为天子,但也不敢擅作主张,他也怕会有什么报应,以征询的口吻问刘基。
刘基说道:“皇上是天子,金口一开,就是天意,皇上喜欢怎样就怎样。”
朱元璋说道:“请先生继续推演下去。”
刘基深深一揖:“臣遵旨,九尺红罗三尺刀,劝君任意自游遨;阉人尊贵不修武,惟有胡人二八狄。皇上,臣现在所说的当封金柜之内,等后人开时自验证微臣今日所言之真假。”
朱元璋说道:“这是先生自己说的,朕没有强求。”
刘基笑一笑,清一清嗓子,继续说道:
“桂花开放好英雄,拆缺长城尽孝忠;
周家天下有重复,摘尽李花枉劳功。
黄牛背上鸭头绿,安享国家珍与粟;
云盖中秋迷去路,胡人依旧胡人毒;
反覆从来折桂枝,水浸月宫主上立;
禾米一木并将去,二十三人八方居。”
他停顿不说。
朱元璋虽然读书不多,但天生聪颖,多少悟到了一点,紧皱眉头说道:“二十三人起兵乱大明天下?如此神勇厉害,岂不是天兵天将下凡,罢了,问也是白问,朕只问八方百姓还能安居否?”
刘基双膝跪下,匍匐在地:“臣该万死,不敢隐瞒,百姓流离失所,死伤不计其数,至此大明天下亡之久矣。”
朱元璋大惊失色,沉默良久,轻轻叹息一声。
刘基不敢起来,大气也不敢呼吸一下。
朱元璋说道:“先生,请起,天意如此,朕又岂能责怪于先生,先生只是根据卦象推演而已,至于是否真实,只有后人才能验证得了。”
刘基说道:“皇上明白就好。”
朱元璋陷入沉思之中。
刘基不敢吱声。
片刻,朱元璋说道:“先生继续说下去,此人生长在何方?若何衣冠?称何国号?治天下何如?和我开创的大明相比又如何?”
刘基叹一口气:“皇上真要听?”
朱元璋勉强一笑:“听,为何不听?我倒要看看胡人的能耐。”
“好。”刘基掐指推算:
“还是胡人二八秋,二八胡人二八忧;
二八牛郎二八月,二八嫦娥配土牛。”
朱元璋骇然于色,说道:“自古胡人在中原立国,尚无百年之国运,此人开国之后竟有二百余年之运?”
刘基说道:“天定命数,不可逆转,正如皇上的天下一样,当年陈友谅张士诚兵多将广,还不是败在皇上手下。”
朱元璋笑呵呵说道:“说的也是,天命所归,谁也阻挡不了,就算有阻挡者,也是上苍派来考验锤炼天命之人而已。”
刘基说道:“皇上所言极是,皇上的睿智,不输唐宗宋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