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乌托邦
上海郊区的一片工业区，服装生产厂车间里充斥着嘈杂的机器声，远远就能听到。
明澄随着厂长走进一间车间，一进门便被成堆的大包裹挡住了视线。
“这是品牌商送来的羊绒纱线，马上就要上机了。”厂长拍了拍其中一个大编织袋，笑着说，“这家可是国际大牌，他家都找我们代工，我们的质量大可放心。”
明澄走过去看了一下袋子上的小标，“La Pio”。看来找对地方了。
再往里走了几步，厂长指着前面一排排的机器，一副指点江山的样子，“我们这里的横织机都是进口的，师傅也都是多年经验的熟手，工艺在业内绝对数一数二。”
明澄望着面前轰隆作响的机器，有序工作的工人，仿佛看到了诚飞新一季产品诞生的场景。
“哎，老翟啊，来得正好。”厂长招呼着一个正向他哈腰问好的工人，转头向明澄介绍，“这是车间的领班翟师傅，这里的情况他都清楚，我手头还有点事，接下来就让他陪你参观吧。”
明澄看向老翟，他看上去40岁上下，穿这一身工厂的工作服，正一脸憨厚地冲她笑着点头。
厂长指了指身边的明澄，“老翟，这是服装公司的明总，有意向找我们合作，你带着在车间里转转介绍一下情况好吧。”
“没问题的，厂长。”可能是在噪音环境待久了，老翟的声音格外大，“明总，这边请。”
......
从工厂出来后，明澄的耳朵还在嗡嗡作响，不过心里还是多少安定下来，找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符合要求的代工厂，虽然价格压不下来，不过如果品质能媲美La Pio也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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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同意换工厂。”会议室里，费杜坚决地说。
“可是原来合作的工厂质量确实跟不上我们的要求了。”明澄有些急迫。
“祁叔，你怎么看？”费杜看向坐在明澄身边的打版师。
祁叔想了想说：“我看了明总新找的工厂做的样衣，确实比之前厂子的好。不论是版型的符合度还是细节的处理都要高一个档次。”
“价格也高一个档次呢。”费杜高声说，“公司现在现金流吃紧，没法承担这么高的成本。”
“可是与其为了省工厂的费用浪费掉羊绒，不如多花些钱提高产品质量，这样才能打造品牌口碑啊。”明澄的声音也跟着提高了。
费杜的脸色阴沉下来，语气变得急躁，“品牌品牌，你就知道品牌。打造品牌是需要砸钱的，不是你做个好产品出来就可以了。要不人家工厂为什么帮大牌代工，不自己做品牌呢？”
明澄看着费杜，冷冷地说：“你什么意思？”
费杜扭过脸不看她，嘴唇抖了几下，没有说话。
“祁叔，您先去忙吧。”明澄对旁边的人说。
待办公室里只剩下两个人时，明澄缓和了一下语气，“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费杜转过身，满眼恳求地看着她，“澄子，你可不可以现实一点，我们现在要先保证生存，品牌的事可不可以先放一放？”
“不做品牌，那做什么，商业款？贴牌款？那我们开这家公司为了什么？”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固执！”费杜猛地站起身，身后的办公椅都被撞得向后滑动了半米，大声咆哮着，“你说不动牧民的利益，我同意了，你说要保证原料品质，我也答应了，但你不能什么都要最好的啊。我们是创业公司，不是国际大牌，拜托你清醒一点！”
费杜说完双手叉着腰走到落地窗边，他背对着明澄肩膀因为激奋的情绪上下起伏着。
明澄看着他的背影，心被堵得酸楚难耐。这是费杜第一次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他一向是公司最乐观的人，不论有多大的困难总是能用积极的态度化解，无论发生多么烦心的事，也能用调侃的语气带过。没想到他心里积压着这么多的不满。
“你的初心是推广内蒙羊绒扶植牧民，那你知道我的初心吗？”费杜望着窗外幽幽地说。
明澄愣了几秒，他没有提过，自己也从来没有问过。
她轻声问：“是什么？”
“是上市。”费杜转过身，望着明澄。
“上市？”
“对。”费杜眼里满是坚定，“我要把我自己的公司做到上市，我要让我爸在招股书上看到我的名字。为了这个目标我必须要让公司活下去。”
“所以就要舍弃长久的发展吗？”
费杜冷哼一声，“如果公司因为资金链断裂倒闭了，还谈什么发展。”
明澄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原来我们从一开始想要的就不一样。难道学金融的人都是这样的吗，将利益视为第一目标。任朗是，连费杜也是。
会议室的展示柜中摆着公司初创时的照片，几个人挤在一个小屋子里给服装打包，虽然看着拥挤又狼狈，但脸上都笑得像向日葵一般灿烂。
那时他们在上海近郊的商住小区租了一套40平米的小Loft，一层做接待和产品展示，二层做办公室。狭小的空间里常常摆满了各种面料和样板，进入办公室要像走过地雷区一样小心。
当时设计部也只有明澄和祁叔两个人，从设计到选面料到跑生产都自己来。每天都要忙到后半夜，黑眼圈遮都遮不住。
公司的业务开发也都靠费杜一个人。大部分时间他都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的奔忙，不到一年时间就把一个细皮嫩肉的江南小生熬成了黑不溜秋的糙汉。以至于明澄第一次带他去内蒙草原时牧民们还以为他是牧区的羊倌儿。
好不容易坚持到现在公司逐渐步入正轨，也得到了很多客户的认可。办公室也搬到了市区，面积翻了几番。两个人终于从琐碎繁重的劳动中抽出身来真正做把控公司方向的舵手了，却要因为目标方向不同而分道扬镳了吗？
明澄不能想象这样的结果，仅仅这个想法都让她心痛不已。
不会就这样结束了，一定还有办法的。
明澄垂着的眼眸微微颤抖，努力思考着两全的办法。
忽然她抬起眼，“如果我能保证让公司活下去，你会同意我的选择吗？”
“你拿什么保证？”
“拿信仰。”明澄斩钉截铁。
“呵呵呵。”费杜哭笑不得，“你是在逗我吗，明澄，你什么时候能从乌托邦里走出来？”
“你先告诉我，如果我成功了，你会同意吗？”
“可以。”费杜也严肃地说，“如果你能稳住公司的资金链，我保证不再过问你产品线上的事。”
“一言为定。”
“击掌为誓。”费杜向她伸出手。
“老土。”明澄白了他一眼，大步走出会议室。
费杜望着她离去的身影，又看了看自己被晾在那里的手，脸上浮出失落的神色。
经此一遭他们的关系是不是就变了......
他想着想着又笑了，那句老土倒还像是原来的明澄。
明澄回到办公室，叫来助理，“小果，联系一下之前找过我们的霓尚网。就说圣诞的活动我们感兴趣，尽快约见详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