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活出个样儿来
“我们要活出个样儿来，让爸妈在胡同口跟街坊们聊天时，也可以大声说话，把唾沫星子喷在别人脸上！我们要活出个样儿来，让爸妈在面对亲戚时，可以挺直腰杆！”
这是我的高中同学，拜把子兄弟陈长柱在我高考落榜后写给我的信中的一段话。
就是这一段话，成了我人生路上前进的动力。
每当我感到前途黯淡，人生迷茫的时候，这段话就像是一盏明灯，照亮我前进的道路，指引着我前进的方向。
我叫刘山。
七十年代末，出生在滕海市西北角一个四面环山的小山村里，吃着地瓜干煎饼，喝着玉米面糊糊一点点的长大。
从我记事那天起，我爸妈留给我的就是老实巴交的印象，平时出门都低着头走路。
在胡同口蹲着跟街坊们拉呱时，只有听人家说的份，极少开口。
好不容易遇到那么一两句自己喜欢的话题，接过来刚说了没两句，就让旁人给打断。
没人在乎他们说什么。
我爸是建筑工，和我们村的几个建筑工人组了一个小建筑队，每年都去外地跟人家盖房子，打地基，因为他们活干的好，几年下来在十里八乡的还真就做出了口碑。
这也是我爸最为骄傲的地方。
从小到大我爸交代我最多的话就是：“好好学习，考上大学分配了工作，就不用再跟我一样干石匠活了，干一辈子石匠活没出息。”
每次这个时候，我都答应着。
年少懵懂的我，对这份殷殷叮嘱所承载的意义，却不慎懂。
直到1994年，我上初二。
那一年，我们村统一规划，我们家分了新宅基地。
我爸拿出家里这几年存的点钱，又去几个亲戚家借了钱，当年夏天盖了五间新瓦房。
但是我们家搬进新房的当天晚上，我本家的二婶子来问我爸要账。
“大哥，俺娘家哥都来了两趟了，家里也盖屋呢，管我借钱，你这屋也盖好了，把借俺滴400块钱给我吧。”
我爸蹲在地上赔着笑脸，哀求道：“他二婶子，我这屋是盖好了，你也知道，都是借地钱，家里是真没钱了，我明天就出去干活，你容我一个月，收秋前我保准还给你，你看行不？”
二婶子听了，当即不干了。
“呵呵。”她黑着脸冷笑着，“嘭”地把茶缸子放在桌上，道：“大哥，你没钱盖什么新屋啊？你没钱充什么熊人啊？打肿脸充胖子啊？”
“唉——”
我爸头低的更深了，被一个兄弟媳妇指着鼻子骂，他却一声都不敢吭。
“我给你说，你别给我装可怜，我告诉你，今天我非得把钱拿走，恁两口子想法去吧。”
我爸把烟头狠狠摁灭在地上，站起来走到二婶子面前，看着门外漆黑的夜色，沉声道：“好，我这就出去给你筹钱！今晚我刘裕磐不管是借，是偷，是抢，保准把借你家的钱一分不少地还给你！”
从我爸歇斯底里的吼声中，我听出了他心中的绝然。
我妈也站起来，面无表情地说道：“恁婶子，你等着吧，我去给你借钱！”
一直到半夜爸妈才回来。
他们各自从兜里掏出一把把皱皱巴巴的钞票放在桌上，大部分都是5块和10块的，最大的是两张50的。
突然我看到爸妈裤子的膝盖处沾满了灰尘，两个人的腿都在颤抖。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炸响，双眼瞪大，恶狠狠的瞪着二婶子。
是她，逼着我爸妈去给人下跪，借来了钱还给她。
二婶子当然也看到了，只是她的眼睛里却满是轻蔑的神情，数好钱，装进兜里，抬着头哼着小曲儿走了。
我爸突然抬头，眼睛里蒙着一层水雾，看着我说道：“大山，孩子，这事你要记在心里，要牢牢地记住！谁对咱家好，谁对咱家狠，你永远都不能忘！”
“嗯！”我用力咬着下唇，答应道。
从这一刻起，我就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要成为最有钱的人，我要让爸妈不再为了钱受人侮辱！
从那天起，我像发了疯一样的学习，我把一切能利用的时间都利用上了，这一切只是为了让爸妈在村里能抬起头来，不再受人欺负！
不懈的努力让我的成绩直线提高，期末考试后当我拿着奖状回到家时，爸妈疲惫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只是家里依然穷。
穷到我爸妈在胡同口，除了跟街坊们炫耀他们的儿子考了年级第一，这成绩考滕海一中都没问题外，再也不知道说什么。
“又说你家大山能考上一中是吧？话别说那么早，这还没考呢。”
“一中可是要去滕海市上，花销大着呢，你家供的起吗？”
“上了一中也不等于就能考上大学，一中考不上大学的多的是。”
……
这一天，我妈跟张开奎老婆打起来了，就因为张家这娘们说我考不上一中，考不上大学。
儿子是爸妈心中的骄傲，我妈不容许外人说我一点不好。
那一次我妈咬下了张开奎老婆手腕上一块肉，也就跟张家彻底结下了仇。
没想到这次结下的仇，给我家带来的更大的伤害。
毕业考试的前一天。
学校没上晚自习，我骑自行车放学回到家，只见张开奎一家七八口子人，拿着棍棒在我家院里疯狂的打砸，张开奎竟然脱了裤子冲着我妈和我妹妹脸上撒尿！
我妈把我妹妹的头紧紧搂在怀里，自己也抬手捂着脸。
那一刻我懵了，大脑一片空白，随手抓起靠在墙边的一根木棍，紧咬下唇，瞪着血红的双眼冲过去，“呜——”的一声朝张开奎身上打过去。
嘭！
小臂粗的长棍重重砸在张开奎肩膀上。
“啊——”张开奎惨叫着，倒退几步，跌坐在地上。
我高举着木棍再次冲上去。
那一刻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我爸不在家，我就是这个家里的男人，我要保护我妈和我妹，不让任何人欺负他们！
哪怕是跟他们拼命！
这是我作为儿子，作为哥哥的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