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皇后不太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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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故梦

颜鸢确实对儿女之事毫不在意,她还伸了个懒腰,慢吞吞道:“你不必急于替我调理。”

尘娘一愣:“为何?”

颜鸢已经闭上了眼睛:“你是医者,可有看出穆御医的药方有什么不一样么?”

尘娘没有立刻回答。

这位穆御医的药方她早已经看过,他以麻黄入药,本来是驱寒的生猛之方,但是他还在药方里头加入了杏仁,就难免削弱了药性,再加之桂枝,就成了一帖普通的温补药方。而颜鸢体内积寒的程度,恐怕直接拿麻黄拌饭吃,也未必会出什么事。

尘娘皱着眉头,三缄其口:“穆御医的药方并无大错,只是……”

这药方本也无大错,只是很可能并没有什么效果。确切说,是就连聊胜于无都称不上。

颜鸢勾勾嘴角:“只是并不是那么有效,是么?”

她的声音懒洋洋的,像是在说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尘娘跪伏在床边,震惊地看着颜鸢:“娘娘……也懂药理?”

颜鸢摇摇头:“不懂。”

尘娘迟疑问:“那为何会知道那药……”

颜鸢懒洋洋道:“因为要治我病的药很是贵重,药的主人在赠药之前,必会先探过虚实,不会轻易施舍。”

尘娘呆愣在床前:“可药不是用来治病的么?”

颜鸢看她一派天真,低垂眼睫笑了笑。

她并不打算刻意隐瞒尘娘,尘娘她终究是父亲选出来的人,是往后在这宫中她为数不多的心腹,如果一开始就藏着太多的秘密,恐怕很难取信于她。

更何况她是个医者,许多事情原本就是想瞒都瞒不住的。

“尘娘,”她轻声叫她的名字,反问了她一个问题,“你猜太后娘娘选定了我来做这中宫皇后,她最满意我哪一点?”

尘娘一愣:“自然是娘娘秀外慧中,堪为女子表率,父亲又是堂堂定北侯……”

颜鸢摇摇头:“只对一半。”

尘娘苦思冥想,实在想不出来,只好埋着头整理手上的针包,取了一根针,刺入颜鸢的脊背。

颜鸢已经闭上了眼睛,她出了一些汗,身上的烧也渐渐退了,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半个时辰后,尘娘带着药案走出了颜鸢的寝宫。

她心中还有满腹疑惑,走路时也没有看清路,一头撞在了外间的珠帘上。

冰凉的珠子滑过脸颊,她的脑海里忽然忽然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一闪而过,一时间,那些她未宣于口的疑惑忽然串联了起来:

为何她在乾政殿门口枯等,故意沾染寒气让自己发烧;

为何她明知自己体寒难孕,却一点都不着急;

为何堂堂御医院的首座开出了那种可有可无并无多少疗效的药方;

……

方才没有反应过来事情,眼下尘娘只觉得忽然间醍醐灌顶,猛然回头望向颜鸢所在的方向。

只怕那个穆御医并不是真的来治病的,他是来验证虚实的。

……

天家最满意的从来都不止是她颜侯之女的身份……

恐怕还有她无法生育的身体。

……

房间里,颜鸢早已经坠入漆黑的睡梦,她本就累极了,很快就彻底地失去了意识。

睡梦之中,她又仿佛是回到了那个冰天雪地的森林里。

她在山林边草屋的床上醒来,起初只是一丝浑浑噩噩的意识,她仿佛是听见了热水沸腾的声音,也不知道挣扎了多久,才缓缓睁开了眼睛,才发现不是那声音不是幻觉,是她身旁真的煮着一壶茶。

“你醒了?”守林人发现她睁开了眼睛,第一时间往她的手里塞了一杯茶,“山里没有药,我切了点生姜,你暂且暖暖身子吧。”

那时颜鸢还有半个身子是麻木的。

她低着头看着手里的茶,恍恍惚惚看见茶杯里倒映着一张憔悴凌乱的脸庞,愣了好久才终于找回了一点迟缓的思绪。

她张了张口,花了一些力气才开口:“……请问……和我同行的那个人呢?”

他还是死了吗?

颜鸢没有勇气直接问出口。

为了保住那人的性命,所有人都已经付出了太多的代价,如果他还是死了……那付出代价的就绝不仅仅是他们一支侦察小队,而是整个晏国了。

好在守林人的神色轻松,伸出手指指了指对面:“他啊,还昏着呢。”

颜鸢顺着他的指尖望去,才发现远处的柴垛边上还躺着一个沉睡的身影。

和她相比,他的睡眠条件可就不怎么样了,身下只是潦草地铺了一点干草,身上更是很敷衍地盖了一张薄薄的大型树叶,眼下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已经冻得发紫了。

颜鸢:“他这是……”

守林人满不在乎:“他伤势没有你重,长得也比你壮实,不睡地上睡哪里?”

颜鸢:“……”

颜鸢想要辩解却实在找不到理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天底下最尊贵的男人,可怜兮兮地蜷缩在地上,整个身体都冻得佝偻成了一只虾子。

真可怜啊。

颜鸢幸灾乐祸想,若是确定不会死,她倒很乐意让这个不知好歹的东西这样睡到天昏地暗的。

好不容易等到守林人出门去送信,她才终于有机会下了床,扯过床上的被子盖到了那人身上。

“唔……”

男人即使在昏睡中也依旧警觉得很,强行睁开了一丝眼缝,伸出手来握住了颜鸢的手腕。

颜鸢只觉得那只手凉得匪夷所思,愣了半天才气软道:“别紧张……还是我……你不用……”

一句话没有说完,她就忍不住开始咳嗽。

她的伤势远自己想象中的重,胸口仿佛是压着千斤重的鼎,喘不上气来。她只能一把按住了他企图挣扎的手,等到缓过来一些就抓着他的手腕放进了锦被之中,自己却脱力地栽倒在了那人的身上。

小小的木屋里,篝火闪动。

高烧不止的男人睁着迷蒙的眼睛,死死盯着颜鸢的侧脸。

就像是一条冻僵的蛇,盯着屋子里唯一的活物,只等着积蓄满力气,就要一口咬上对手的脖颈。

……算了。

反正几天几夜的救命之恩,也没有换来他丁点的信任,现在送他被子,搞不好他还以为是要闷死他或者是压死他。

颜鸢力竭躺在那人的身上,她不想去看他阴沉的眼睛,于是转过头去看小木屋里闪动的篝火,到最后心安理得地闭上了眼睛,任由意识渐渐地消散了开去,最后的记忆还是那人阴森森的随时会咬人的眼神。

这人真的是属狗的啊。

她浑浑噩噩想,不过其实也已经没关系了。

反正她也快要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