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佟才郎相见把婚赖 孟优伶互助却祸横
“阿玛，儿子今天给您老人家请安了。”
“起来吧，我这身子骨只能躺床上，家里的、铺里的事情还要你操持。你吧，辛苦点，凡事多上点心。对了，今天我叫了老佟头家的智恒，就是跟你妹妹定亲的那孩子。他坚持说要成亲一定要见一见月如，我说也好。喝过洋墨水的，就是不一样啊。他总归是晚上来，白天有班上，你周旋周旋，务必要成。月如的品性相貌我是放心的，总归是能做人心尖上的媳妇的。”
“是，儿子一定都安排妥当了。”
“记得说话吃饭文雅些，莫给人家留了笑话话柄。”
“是，儿子谨记。”
天一擦黑，齐府上下就点了灯和蜡烛，只有大厅里通了电，用的是最时兴的电灯。佣人们都偷偷挤在廊下的角落里，想看看新姑爷长什么样。
老齐爷一早给人抬了坐在堂上正座上，膝上掩着薄薄的一条被子，神情无力，双眼却充满了喜色。天刚暗着一会，门口的人来报：“佟少爷到了。”
佟智恒个子很高，他没穿平时的西装，穿着一件鸦青色长衫，提着一袋包裹好的礼物，从从容容地走进堂前。帮厨的秀儿不禁多嘴道：“和我们小姐般配，好一对璧人儿。”“轻点，说话声这么大，也不怕别人听到。”
佟少爷对老齐爷鞠了个躬，寒暄了几句。老齐爷叮嘱郎嬷嬷，让她请小姐出来。
不时稍坐，齐智恒看见丫鬟拥着一个姑娘从旁边走来。仔细一看，他不由得心头一动:好一个画中的美佳人。齐月如穿着蛋青色旗衣，外面罩着满绣的暗红色褂子，褂子上绣着凤穿牡丹。眉波如转间，别有一番恬静风情。回过神来，佟智恒站了起来，略略地鞠了一躬。月如也不看他，低头行了个万福。佟智恒笑着，默默地问：“齐小姐客气了，如今是民国，不用行这么大的礼了。”“天变了，家里的礼还是要拘的。”佟智恒皱了皱眉，齐老先生笑开了花，对小齐爷说：“你瞧，这是天赐的缘分，一见面就聊上了。”小齐爷也笑着冲阿玛点点头。
“可曾上过学，读过书？”佟智恒满怀希望地问。
月如依旧不看他：“没有。”
“识字吗？”
“识。”
“那你平日里都不读书？”
旁边小姐的贴身丫鬟槐花憋不住话：“谁说我们小姐不读书，我们小姐可聪明了，喜欢听昆曲，会识那什么，哦，工尺谱。”
“槐花，怎么这么没规矩！”小齐爷赶紧喝止道。
“我不大读书，平时做些女红，会写几个字。”
佟智恒十分失望，又问道：“那你可愿意上新式学堂学习？”
玉如笑笑：“您说笑话呢，我都二八了，上什么学呀。”
佟智恒摇摇头，他对小齐爷说：“乐甫兄，能不能借一步说话。齐乐甫察觉到有些不对劲，他怀着一颗半是忐忑，半是揣测的心请佟智恒来到书房。两人沉默了许久，佟智恒最终先开了口：“我想我不能与令妹结婚。”齐乐甫有些愤怒：“你胡勒勒什么呢，这是两家大人定下的亲事，由不得你抵赖。”佟智恒不甘示弱：“现在是新时代了，我本来就反对父母操办，令妹没读过书没上过学，与我没什么话讲，我与她就算是硬结了婚，那也是要造孽的。”
“你说我妹妹四德兼备，哪一点配不上你不是？”
“这都是以前的老古董，我不会娶她的，她不是我理想的妻子。”
“理想是什么东西？你若不喜欢我妹妹，娶妻娶贤，自己外头再纳也正常。你这么断断地退了婚，叫她以后怎么做人呢？”
“这种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也不会做的，您妹妹一定能找着更好的婆家。”
“你.....”
“时候不早，我先告辞了。”佟智恒说完后，大步流星地走了，留下怒不可遏却无计可施的齐乐甫，他只得无可奈何地先瞒下这个消息，心想着什么时候去和佟家长辈谈谈。
BJ监狱门口，三喜和班主焦急地等待着，突然门口出来一个容貌俊美的青年，脸上满是伤，身上穿着破破烂烂的衣服，也带着鞭伤。三喜忙迎上去，还未近前，泪珠儿不由分说地流下来：“瞧这些杀千刀的，下手怎么这么狠呢！”
“哭什么？我没事。”那个容貌俊美的男子咧出笑来，把手伸进袍内在干净的地方使劲擦擦，然后抹去了三喜的泪水。三喜用手绢擦了擦鼻涕泪水，呜咽着也不说话。旁边一个胖墩墩的男子，默默地拍了拍那男子的肩：“雅蕊，出来了就好，其他路上慢慢说。”
三人一步步地走在街上，沉默许久，还是孟雅蕊先开了口：“戏园子生意怎样，还是人少？”
班主默默地点点头：“大家都上院子看京戏了，听昆曲的人少。”
雅蕊叹了一口气，一眼不发。
三喜终于忍不住：“爷，不是我多嘴，您下次别帮别人强出头了。您看看，他们都把您弄什么样了！”
班主说：“雅蕊，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现在戏园子没生意，唱堂会被人羞辱是难免的，哪家唱戏不碰到个这样的人。你这次运气好，终究留了条性命。”
雅蕊的脸上有了些怒气：“但凡人活着总该有点心气，身为下贱，终不能自轻自贱。”
“得，不就是争口气么，你选错行了，唱戏的台上是帝王将相，台下就是得卖笑取乐。这就是命使然。”
“我不信命。”
“爷，少说几句，别再惹班主生气。您惹的祸还不够么？”三喜忙打圆场。
三喜又叹了口气：“班主，您也别说他了，都这样了，回去先歇息歇息，养养伤。”
“算了，雅蕊就是犟，多说你还嫌聒噪，好好养伤，不然没花旦怎么搭班唱戏呢？”
三人到了南城一间院子，进去了，赶紧把门关上，门廊上挂着的灯笼悠悠地透着光，这灯笼似乎比寻常的要明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