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0章 名为找人的麻烦事(186)
那视线仅仅从暗处闪烁了那么须臾一瞬,便随着生气消失不见,温蒂绕着桩子燃烧命数已是竭尽所能,从他的角度或许还能看得清偷窥者究竟是谁,只不过比起眼前的大恶魔,别的都是可有可无的滥竽充数。
真是倒了大霉,这个时间地点,一句鸟不拉屎就能概括所有的位面上,竟被连名头都搞不清楚的卑鄙小人抓包,就凭现在这个画面,沐阳倒也不算一个危险人物的形象,可疑但不失风度优雅。
但要是算上不远处瑟瑟发抖的温蒂,那利害关系根本不配备推敲,这不带回一大帮肌肉棒子人,就算带回来的是一群肉猪,也得把沐阳的屁股拱上天去。
那道闪烁无疑是相机拍下照片的亮光,正巧这会儿遇到过的人中的第一反应,沐阳想起了一同带着小女孩参加了盛宴的文莱记者,他邋遢的胡须,没有精气的小眼神,三流杂志特有的臭鼬风格,又或者是被宵语扣押了相机,关在满是小大便地牢里的疯子。
或是杰克?
也只有他会靠近这里,晚会的时候他大赚了一笔,现在是时候回巢穴睡觉了。
不管怎么说,都得把那个偷拍的家伙给抓回来——脑子里虽然都是清一色的强烈意愿,但脚上与温蒂同样缠绕着的,正是自己亲自绑上的同一条绳索,当温蒂想破坏规则,切断绳子时,自己的怒火足以化为喷发的火山,烧到天花板,这下回旋镖强势逆袭,自己不用实际行动抓住,就会被打脸带来的耻辱感压断脊柱。
除此之外,温蒂的精神塑造,如果就这么中断了,玻璃碎了便也无法恢复到当初的原貌,那么他必将再起不能,永远遗留在腐朽的襁褓内,没有未来,没有希望,成为从始至终孤独而可怜的婴儿,也自然排不上任何用场,此等大型拖油瓶当即立刻切割。
不过——
既然决定要好好测,就不该再出二心,廉价的思想不该主导人生。
他对自己产生了这种想法感到羞耻,最后还是将追赶的想法储藏了起来,诚心诚意来面对温蒂尚未完全羽化的姿态。
两人脚下的线已比原来该有的短上了一截,温蒂到现在却仍然没有发现,因为他一直在害怕地盯着早已化作一团火焰状的不规则臆想产物的沐阳,也早就忘记自己为何会在此在面对这么一团怪物,沐阳当初的命令,也随着目标的丧失而不了了之,任凭如抖动的弹簧般颤抖的身体主导别扭的步伐。
温蒂被恐惧幻影滤镜下的沐阳吓得无法进行正常思考,光是那踩在地面上却几乎没发出声音的步伐,就让他战栗不已。
若沐阳深陷温蒂的危机,自己拿出来拼命的伎俩又会是什么?
自己要也有超越风声的速度,外加一条恰到好处的绳索,能玩的花样那可繁多,既可以露出胆怯的破绽,引诱踩入简单又致命的线圈陷阱,拴住第二条腿,给他拉开个最高纯度的一字马。还可以凭借速度,如西部牛仔警官跑马套贼那般,兜个圈子给目标套上束缚,跑着跑着就卷出一条毛毛虫来,等到目标动弹不得,两脚只能在地面上蠕动,再下杀手。
如果事情真就这么发展,那就连沐阳都觉得毛骨悚然。
要是温蒂真有那样的战斗头脑,那可比单纯靠速度强杀要来得致命,这身上单薄的衣装,可会与肉体双双成为刀下亡魂。
那用激将法如何?愤怒会掩盖恐惧带来的逃跑欲望,或许在冲动之中,温蒂就会领悟到成人世界的法则。
但说来简单,沐阳并非对温蒂了如指掌,在自己眼中,温蒂是最纯洁的冰,也是最脆弱的白纸,他的过去藏于盐中,咸口忌嘴,是一块点不燃的烟熏木,如何翻弄才能燃起熊熊怒火?
再者,如果自己的发声将温蒂那毫无紧迫感的宝宝形态带回,变成了引导他的微光,让他解除了应激状态,便是功亏一篑,铺了一半的泊油路就只能狗尾续貂。
该怎么办...
留给两人的选择不多了。
梦美向来狡猾,但不是个混蛋,她是一只身披黑色羽翼的走地鸡,从未想过闪动翅膀,追逐过往的流星,只识藏身在夜幕之下,等待着太阳升起的鸡鸣。
由于这里一半女工作人员的特殊性,早上并不是她们奋斗的舞台,因此那个难以抹去的惊魂之夜,还可以在暖和的被窝里头慢慢消化。作为头牌的梦美也不例外,但她该烦恼的可并非一具无名尸体那种琐事,而是‘上头’赐给她的任务。
几乎完全封闭的室内,梦美抹去了所有的灯光,液晶屏上无机质的菱彩,才是唯一治愈她的冰凉。
褪去外壳,如榴莲内核般完美无暇的肉体,尽得开放,这层皮能掩盖不安,遮盖胆怯,短暂地切断过去的影子,却没法成为真正意义上的治愈。
树屋里专职的女孩们如果没有业绩,在闪耀着霓虹灯排行榜上没有踪影,夜晚就只能去抓壮丁来饮鸠止血。要不就干脆借一张毯子,裹在公共休息室那硬得发憨的座位上,只不过过客后庭的骚气得陪伴一晚上。
梦美顶着光辉炫耀的名号,有自己单独的私人空间,但小小的空间里,也只有那正正方方的屏幕才是心之寄托。
除了满是衣物的衣橱,与梳妆桌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整个房间里就剩一张泛着微弱白光,好似心之海洋的水床,这里便是梦美梦之回廊的入口。
指尖触碰床盒里波荡着的附带洁白荧光的通透玉水,蕴含的单纯暖意催动困倦的猪鼻蛇在眼皮上盘卷,是时候在日复一日的新轮回到来前,犒劳一下这副躯体。
戴上防水睡帽,深入暖流之中,静水舞动的节奏漫上耳际,像一头接一头半透明的小麋鹿,叮当着脖子上的小铃,邀请梦美的意识一同坠入悬崖——
过渡期不会太过漫长,带得走余下肮脏的夜光——
忽然间,一声不协调的噪音打断了梦美启程的计划,惊跑了耳边的引梦鹿,搁置的烦恼就又顺着急躁,回到了大脑。
如爆竹般噼啪而起的火花打通全身肌肉,睁开双眼,愤怒不会歪曲她眼中的美丽,但会让这层美丽如荆棘一般排斥目所能及的一切。
从水床缓慢升起,从后背肌肤上滴落的水滴啪,嗒啪嗒地破碎在水面上,就算被色欲侵占了大脑的变态大叔,也不敢接近这尊一丝不挂的野兽。
噪音是从放着远远的私人平板上传来的,这种情况并不常见,自己虽然管着一众大小妹子,但她们总是单纯而安稳,平时也难有天塌了的大事,更不会冒着危险,敢掠夺大头牌的睡眠时间扯这扯那。
奶狗会半夜起来找奶喝,但这些女孩们都是在人情世故上不偏不倚着的正常人,可不是来干大事的。
那会是谁,惊扰了咱们的头牌大姐?
“...打扰到您,深感抱歉。”
“玛尔?”
梦美稳住怒火,平和如风透过平板上的麦克风传去音声。
两人其实并不熟络,小事轮不到前台玛尔来通知,大事也是由头上的人亲传,换句话说,两人互为陌路人,水底潜游的螃蟹横着走,挂在树枝上的鸟点秋音,本该在小盒子里平行的两条人生,却在今晚交叉。
“赌场的牌手杰克执拗地骚扰着要找您,我帮您周旋了半小时了,怎奈何他不依不饶。”
“...”
是这么个回事。
光听这话,本该喜上眉梢的梦美,可没有低下的智力来烧一把火庆祝高兴,这找她来,无疑是要继续两小时前的话题。
“放他下来,我看着他呢。”
“好的。”
玛尔挂断了通话,声音里没有任何个人情感,就算被死缠烂打了半个小时,心态也如钢铁一般屹立不倒。
不久后,踩在地毯上那柔软的脚步声隔着拐角传到了从室内探出头来梦美的耳朵里,此时她重新披上了单薄的衣服,深邃的夜晚并不想就这样放她离开,粘稠的幻影在背后生根发芽,催促着她赶快解决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