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俱乐部主人
相比租界其他的俱乐部,这里显然更官方一点,都是体面的上流人士,在悠扬的旋律中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大多数在谈论生意上的事,当然也有欢愉的小情节。
“2010?”聂臻明忍不住对孩子们手里拿的数字产生兴趣。
那是四个很可爱的小女孩,左边打头的是金发女孩儿,看样貌应该是盎格鲁人,旁边的也是一头金发,是个犹太女孩儿,第三个是穿着满清贵族服饰的东方面孔,第四个皮肤略黑,五官有明显的南亚特征。
“女士们,先生们,大家看这里,没错,2010,是的,她们举着的是2010年,我们美好的愿景是……”
卷胡子的中年人热情地说着,瞬间成为全场焦点。
“他就是约翰?”薛媷玉淡淡问道。
“嗯,他是这家英侨俱乐部的主人,但却是个美国人,军火贩子。”聂臻明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回答道。
其实约翰的双层身份在业界不是什么秘密,只是没人揭穿而已,毕竟这年头来东方捞金的人都不简单。
就拿他聂臻明来说,留洋回国之后也在凭关系暗地里倒卖军火给清军,只是自从小皇帝上台,这军火生意也不太好做了。
薛媷玉眉头一皱,冷声道:“传闻一架赛电枪的价格就是天文数字,这些军火贩子……”
聂臻明顺手拿起服务生盘中的酒杯,轻笑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约翰今天很高兴,总会大楼的再次启用,他在洋泾浜的地位也随之水涨船高,至于生意……呵呵,有清军这个冤大头在不愁没销路。
“我相信一百年后这里将成为我们新的乐园!”
“……在上帝的见证下!!!”众人举杯相庆。
薛媷玉听的有点生气,官宦家庭出身的她不比寻常富家女,思考层面也不一样,“大言不惭……”
聂臻明尽管也看不惯,但还是微微举杯意思一下,这大概就是两个人性格的不同之处,老实讲他并不太看中家国天下的事情。
毕竟一百年后的事,谁又说的准呢?那时候他都不知道被埋在哪个坟包里了,享受当下才是最快乐的事。
“你不喜欢这里的气氛为什么执意要来呢?”聂臻明小抿一口鲜红浆液,走在超长的餐桌旁。
“美丽的小姐,我能否请您跳支舞?”
“抱歉,我夫人身体不适。”聂臻明第三次帮她挡下,这种邀请对于薛媷玉来说确实应酬不下来。
薛媷玉听他说夫人二字心里一暖,挽着的手不由更贴紧了些,轻叹道:“还不是为了我爹,他每次参加这种应酬,回家后就闷闷不乐,有一次都咳出血了。”
“薛大人的病又加重了吗?”聂臻明上心地问道。
薛媷玉点了点头,脸色暗了下去,本该恪守在闺房之内的薛家大小姐,却是由不得自己做一个平凡女子。
“要不哪天我带他去法租界看医生?”聂臻明提议道。
薛媷玉先是一愣,随即又摇头说道:“算了,我爹是不会去的。”
“哎,都是老古董,难搞啊……”聂臻明也想起了自己家的那位,一时间竟有些同病相怜。
“休要口不择言,那是我爹!”
“好好好,薛大人威武,万岁万岁万万岁。”聂臻明故意打趣道。
薛媷玉停住脚步,下意识看向周围,还好没人听见,牙根儿紧咬着说道:“莫要胡言,你难不成想让我被抄家灭族?”
聂臻明对此莞尔一笑,夹着她的手向连廊走去,一边说道:“放心,就算真的抄家灭族,第一个也轮不到你家。”
“聂先生,薛小姐,约翰先生让您在三号客房等他一会儿。”一名服务生从侧边走来,恭敬地向前指引着。
“多谢。”
服务生把两人引至房间,收小费后退了下去。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江海之通津,东南之都会,上海,这里可是天高皇帝远的地方,你们那一套在这儿行不通。”聂臻明摘下礼帽,将辫子放下来,走到窗前看着忙碌的江对岸。
“什么你们我们的?说你是假洋鬼子还不承认!大清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薛媷玉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难得将绷紧的神经松了松。
“呵,不用我丢。”聂臻明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转身不再去看了,故意从沙发后面探出头来,打趣地问道:“我说,这里就你我二人,是不是应该做点什么呀?”
“做……什么?”
闻言,薛媷玉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虽说与他定了娃娃亲,但还是很羞涩……况且就算是娃娃亲,也不能做任何出格的事……至少现在不行!
“你脸怎么这么烫,是不是生病了……”
就在聂臻明乐此不疲地挑逗的时候,约翰吊着雪茄烟走来了,门没关,第一眼就看到了薛媷玉含羞带怯的模样。
“年轻就是好啊。”
聂臻明见此便收起了玩闹之心,起身迎上去给对方一个大拥抱。
“来,这边坐。”
约翰一展主人风范,两人重新坐回沙发上,并且递过来两根雪茄烟,“尝尝这个,我特地差人从哈瓦那弄来的。”聂臻明笑着接过,薛媷玉则婉拒了。
“你们看起来真像天生的一对儿。”
聂臻明和薛媷玉古怪地互相对视一眼,似乎心里都在说相同三个字:‘你也配!’
“记得我们上次见面还是在乔治殿下的生日宴会。”约翰叉着双手说道。
聂臻明点头说道:“没错,你当时醉的差点儿没钻桌子底下去。”
约翰立刻摇头道:“No,No,是你醉的要钻桌底下,我当时好好的。”他这么说或许想在美女面前不跌范儿。
聂臻明翘起二郎腿向后倚去,吸着雪茄说道:“这个无所谓,反正你又不是第一次喝醉了,好在现在清醒,还是说正事吧,你的货好像不如以前好卖了。”
闻言,约翰仰头猛吸一大口,对着天花板缓缓吐出,“老实说,我真有点怀念你们的先皇了。”
“呵,你在开玩笑吗?”聂臻明自嘲自己对清庭都没什么好感,他一个美国人又怎么可能是说真的。
“不,你不了解我现在的困境,从上海到内河的几个港口完全处在失控状态,宫里那位不批军费,地方军官又不敢私自购买,我的货现在都快变成天津包子了,你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