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读懂利润表，远离造假重灾区

第1节 为什么利润表常引爆资本市场

看企业的财报，为什么要先看利润表？

大家可能都知道，企业的基本财务报表有三张，就是资产负债表、利润表和现金流量表。实际上，按照现在我们国家财务报表披露体系的要求，企业要披露四张基本财务报表，除了上述的三张，还有一张报表叫股东权益变动表或者所有者权益变动表，也叫第四张报表。但由于这张报表提供的增量信息并不多，会看前面三张报表以后，第四张报表就基本不用看了。所以就有了现在的三张基本财报之说了。

1.利润表是快速感知企业的首选报表

我想问一下：如果你以前曾经接触过财务报表，你是按照资产负债表、利润表、现金流量表的顺序看报表呢，还是按照其他顺序看呢？

我先给大家讲一个故事。

大家都知道，格力电器是空调行业巨头，美的集团是家电行业巨头。这两个总部都在广东的企业在相当长的时间里进行了激烈的竞争，这种竞争一直持续到现在。

2012年5月25日，格力电器的原董事长朱江洪由于年龄问题，不再担任格力电器的董事长，新的董事长由董明珠担任。

在董明珠任董事长以后，有人问她：您担任董事长后，公司与以前会有什么不同？

当时董明珠说：我们的战略目标会更加清晰。在2012年，公司将实现营业收入1000亿元（格力电器2011年的营业收入是835亿元）。从2013年开始，公司的营业收入将每年增加200亿元，我们将用5年的时间再造一个格力电器！

果然，在董明珠担任董事长的前三年，格力电器的营业收入按照董明珠的预计实现了，请看下表（货币单位：人民币元。资料来源：格力电器各相关年度财务报告的合并利润表）：

显然，不论企业的战略目标如何表达，在很多企业家看来，其战略目标的阶段性成果或重要标志就是利润表的第一行—营业收入。

从这三年的情况来看，董明珠做到了按照自己设定的阶段性战略目标精准实现的财务业绩，这样的业绩足以傲视群雄了。

反观美的集团，比格力电器内敛的美的集团并没有高调地宣传自己的阶段性财务目标，而是悄悄瞄准了格力电器。

看看美的集团各个年度的营业收入吧（货币单位：人民币元。资料来源：美的集团各相关年度财务报告的合并利润表）：

仔细一看，大家就发现了其中看似没有规律的规律：各年度的数字都比格力电器的大，但差异不大。

很明显，美的集团的财务数据所表达出来的信息是：我的营业收入就是比你的高。

更有意思的是，美的集团每年发布年度报告的时间都早于格力电器发布年度报告的时间。这更彰显了美的集团对格力电器财务数据所形成的背后逻辑以及企业领导人风格的深入研究。

可见，利润表的第一行是企业家经常进行“攀比”的主要内容，也是企业业绩的最重要的标志性成果！输了营业收入的董明珠董事长会因此而感到沮丧吗？

当然不！利润表还有一个重要的数据，就是净利润。

请看下表（货币单位：人民币元。资料来源：格力电器、美的集团各相关年度财务报告的合并利润表）：

两家企业的净利润数据清楚地说明，格力电器尽管输了一点点营业收入，但由于聚焦专业化的空调业务，这个时期的盈利能力是更强的；而美的集团虽然在营业收入上赢了格力电器，但由于企业大家电、小家电都有涉足且品类繁多，在营业收入几乎相当的情况下最终的盈利能力必然不及格力电器。

这就是说，利润表的第一行营业收入和下面的净利润，是企业间进行比较的过程中经常被关注的内容。

因此，我们在看一家企业财报的时候，如果想对企业快速进行感知，一定要先看利润表。

2.利润表展示的重要信息

利润表会告诉你什么信息呢？

第一，利润表会告诉你企业业务的成长性。

企业的产品或者服务有没有市场，这个市场是往下走还是往上走，利润表的第一行会让你看得明明白白。

我们以2020年年度财报数据为基础，让大家看一下格力电器和美的集团在这一年的市场表现（货币单位：人民币元。资料来源：格力电器、美的集团2020年年度财务报告）：

上面这张表显示，从2019年到2020年，格力电器的营业收入呈现出明显的下滑态势，而与此同时，美的集团的营业收入则呈现出小幅增长的态势。

当然，由于两家企业的产品结构显著不同，直接比较营业收入的规模具有较大的不可比性。但从企业整体发展的态势来看，美的集团无疑是往上走的。

我们再看一下上市公司哈药股份利润表第一行的数据情况，这次我们多看几年（货币单位：人民币元。资料来源：哈药股份各相关年度财务报告）：

连续四年的营业收入数据显示，企业的营业收入虽然在四年的时间里波动并不太大，但在趋势上是非常清楚的：企业的市场是往下走的。

因此，从利润表第一行的营业收入数据的变化，你马上就能看到企业的发展态势。

第二，利润表会告诉你企业有没有效益。

我们经常听说企业的发展如何，企业有没有效益等。但想想看，到底什么是效益？

实际上，我们所说的效益，往往指的是利润。

但企业的利润有多个不同的概念，你经常听到的说法可能是纯利润！

例如，某企业董事长可能会说：我们公司今年一共实现了纯利润多少元！但你看遍了利润表，根本就没有纯利润这一栏。

那么，什么是纯利润呢？纯利润就是利润表里的净利润。

我们在前面讲格力电器和美的集团故事的时候，对比了这两家企业的营业收入和净利润。企业家经常说的纯利润就是前面提到的净利润。

净利润就是企业经过一段时间的努力，动员了各种积极因素以后所获得的最终效益。

企业家经常追求的目标是：一有市场；二有效益。格力电器和美的集团就是这样的状态。

第三，利润表会告诉你企业效益的结构。

仅仅比较利润表的第一行营业收入和最后一行净利润是远远不够的，你可能会对企业的市场和竞争力及效益做出非常不准确的判断。

在分析一家企业效益的时候，既要关注效益的规模，又要关注效益的结构。有的时候，对企业的效益结构进行分析，更能够对企业的发展前景做出精准的判断。

那么，什么是效益的结构？通俗地说，效益的结构就是企业获得效益的途径构成。

从企业发展的整体来看，产生利润的渠道有很多。企业既可以靠自身的经营活动获得利润，也可以通过投资活动获取利润（通过投资活动产生的利润一般叫投资收益），还可以通过获得各种补贴来支撑其利润。

当然，企业还可以通过其他途径获得利润。以下面这家企业为例进行具体说明。

南京普天通信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南京普天”）2016年年度报告中的合并利润表（货币单位：人民币元。资料来源：南京普天2016年年度财务报告）：

连续两年，支撑该企业净利润的中流砥柱既不是营业收入带来的利润，也不是投资收益，而是营业外收入。而2016年营业外收入的主要构成，则是公司在2016年下半年出售位于北京市西城区的两套学区房所获得的1200万元左右转让净收益（见南京普天于2016年9月21日发布的《关于出售资产的公告》）。

当然了，把自己储备的学区房出售，确实可以获得转让收益和现金流量，缓解公司的财务状况，并因此实现净利润的扭亏为盈。但学区房毕竟卖一套少一套，企业持续盈利的根本还应该是经营活动。

所以说，对企业利润结构的关注，可以识别企业持续发展的能力。

我们再看一家企业—上市公司重庆长安汽车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简称“长安汽车”）。

下表列示的是长安汽车过去几年利润表的数据（货币单位：人民币元。资料来源：长安汽车各相关年度财务报告）：

从大的格局来看，企业在2017年营业收入达到800亿元后，经历了2018年度的营业收入低谷，并在今后两年持续走高。到2020年，企业营业收入达到了约846亿元。与此同时，企业的净利润则经历了巨大的变化：先是急剧下降，于2019年出现了巨亏，随后在2020年实现扭亏为盈。

如果分析企业营业利润的构成，你很快会发现，在这一时期，无论企业的营业收入如何变化，营业收入从来就没有对营业利润起到明显的正向支撑作用—企业营业利润主要靠包含各种补贴的其他收益、投资收益、公允价值变动收益和营业外收入等。

有了这样的结构性观察，你对这家企业的赢利靠什么以及其财务竞争力就心里有数了。

第四，关于“雷”的线索。

利润表除了让你能够看到企业业务的成长性、营利性以及利润的结构，还可以给你提示一些“雷”的线索。

如果你是一个投资者，你一定特别怕踩到“雷”，但很多投资者却经常不小心踩到“雷”。

简单地说，利润表里关于“雷”的线索就是那些在未来可能出现严重危害企业持续发展的风险。

实际上，企业的“雷”大多不是一夜间突然出现的，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累积形成的。

下面以乐视网为例。

2021年4月12日晚间，乐视网发布公告，称公司于2021年4月12日收到中国证券监督管理委员会北京监管局送达的《中国证监会行政处罚决定书（乐视网、贾跃亭等15名责任主体）》（〔2021〕16号）。

处罚书里面有这样的表达，经查明，乐视网等存在以下违法事实：乐视网于2007年至2016年财务造假，其报送、披露的申请首次公开发行股票并上市相关文件及2010年至2016年年报存在虚假记载。

这就是说，乐视网在2016年以前，持续十年财务造假。

巧的是，在2017年上半年，我无意中关注了乐视网的财务报表，并认为该公司2016年利润表的财务数据存在造假嫌疑。

这是怎么回事呢？

2017年上半年，我参加了一个公司的高管培训，同时参加该公司高管培训的还有一位著名的会计学教授。当他得知我此前并不了解乐视网，就建议我认真地看一下乐视网2016年年度财务报告，并认为该企业在财务报表的编制上有值得学习的地方。

我很快就看了乐视网2016年年度财务报告，并依据利润表上三个净利润的数据认为乐视网2016年年度财务报告可能存在很大问题。

就是下面这几个数据（货币单位：人民币元。资料来源：乐视网2016年年度财务报告）：

下面的分析涉及一些专业概念，可能初学者读起来比较困难。不过没关系，学完后面的内容，再回来看时，你会有更深的体会。

简单描述一下上述报表：在母公司报表与合并报表（合并报表包括的范围涉及母公司和整个企业集团各个子公司在一起的整体，母公司报表就是母公司自己的报表）的营业收入在2016年度的大幅度增长的条件下，企业净利润出现了极其怪异的数据对应关系：母公司净利润为10.71亿元，合并净利润为﹣2.22亿元，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为5.55亿元！

数据告诉我们：母公司自身盈利能力很强，区区52亿元的营业收入，在高达50％以上毛利率的引领下实现了较高的净利润；在一帮不争气的子公司的拖累下，整个集团呈亏损状态！整个集团亏损的主要原因是有少数股东入资的子公司出现亏损，只要有少数股东存在的子公司，整体上就亏损得一塌糊涂！

你可能要问的是：子公司的少数股东疯了吗？子公司的少数股东有那个能力把子公司搅得整体亏损吗？

而三个净利润的功用恰恰解释了三个数据之间的奇特关系（企业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坚持将母公司净利润与合并净利润维持在大于零的水平是基于不同的利润有不同的功用）：母公司净利润是母公司分红的基础，只要这个数据是大于零的，对股东而言就有信心；合并净利润只是在整体上展示整个集团的盈亏状况，并不代表个别企业是亏损还是盈利，一般对资本市场影响不大；归属于母公司所有者的净利润则是计算每股收益的基础，而每股收益对资本市场股价估值有直接影响—市盈率为正数将让企业可以较为方便地确定价值。

乐视网2017年以后的财务走势印证了我以2016年财务数据为基础对该企业财务异常的怀疑—企业在2017年和2018年连续两年计提的巨额资产减值损失，就是对早期积累的风险因素的释放。

简单地说，企业财务数据之间的异常—尤其是违反一般常识的异常往往预示着企业某些方面的“雷”的线索。学完本书后，你对利用报表进行排雷就会有不错的认知了。

好了，本节我们就学习这么多。从下节开始，我们将展开对利润表的具体学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