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汪洋大海浪击浪
从陕西一路南来,不一日到了鄂北武当山。张无忌打算到武当山看望百余岁的太师祖张三丰,又恐问起赵敏时,徒惹太师祖不安。正无计时,忽见山上下来一个小道童,正是清风。
张无忌躲在树后,待清风走近,张无忌突然现身。清风走得正急,一不提防,已经撞入张无忌怀中。清风大惊急向后跃,待看清张无忌时,才笑道:“原来是张师哥,却吓我一跳!”
张无忌道:“你这般心急火燎的,却要赶去做甚么?”“六师母快生了。想吃豆腐,着我下山到镇上去买。”
张无忌大喜道:“你说不悔妹有了孩子了?”清风道:“是呀,你怎地这么久不回武当山,太师祖好生记挂你。”张无忌道:“太师祖他老人家可好?”清风道:“很好。他老人家又自创了许多武功,单等着你去,便要传授与你。”
张无忌心头一热,道:“你要去买豆腐,我与你一块去行不?” 清风喜道:“我正想着一个人闷得慌,这就走吧,时间迟了,怕六师叔等不及,又要怪罪于我了。”
二人一路走去,张无忌打听得掌门师叔俞莲舟和张松溪等人都好,唯武当七侠中的宋大侠,因爱子宋青书误入歧途,被张三丰一掌打死,而深责自己养子不教之过外,余人都平安无事。
买到豆腐,张无忌嘱咐清风,不许跟武当诸侠说遇到自已,清风自是答应了。与张无忌依依不舍地告别后,自上武当山不提。
且说张无忌得知武当山上诸侠均好,便放下心来,遂南渡汉水,径奔少林寺。 嵩山和武当山虽分处豫鄂两省,但一在豫西,一在鄂北,相距并不甚远。四月之后,张无忌已到河南少室山。
少室山山势颇陡,山道却是好长一列宽大的石级,规模宏伟,工程委实不小,那是唐朝时期,为迎接唐高宗临幸少林寺而开凿,共长八里。 蛇行而上,只见对面山上五道瀑布飞珠溅玉,奔泻而下,再俯视群山,已如蚁蛭。顺着山道转过一个弯,遥见黄墙碧瓦,正是千年古利少林寺。
入得寺中,知客僧识得张无忌,当即飞报少林寺方丈空闻大师。不一会,空闻大师出迎,合什道:“张教主,别来无恙,阿弥陀佛。”张无忌躬身谢过道:“方丈大师,此来想看望一下我义父谢逊,不知可否?”空闻大师道:“阿弥陀佛。张教主善心仁宅,实乃武林之幸也。”张无忌道:“大师过奖了,义父待我恩重如山,此中大恩,岂敢相忘。”空闻大师道:“善哉,善哉。净明,你去三神堂通报一下,就说张教主求见谢逊。”
知客僧净明应了自去。原来谢逊拜入少林寺高僧渡厄门下,仍是叫谢逊。
当下空闻道:“张教主请稍候。”张无忌欠身道:“大师,明教教主之位现由杨逍但任,在下已是闲云野鹤,早已不是教主了。”空闻大师笑道:“张大侠真是性情中人。”空闻乃得道高僧,既见张无忌不愿细说,当即换了话题。二人谈论一些江湖旧事。
盏茶时分,少林神僧渡厄缓步出来,张无忌见他依旧是一副黄脸苦相,与从前并无二致。 空闻大师却未想到是渡厄亲来,当即跪下道:“师侄空闻叩见师叔。” 渡厄大师面呈苦相,却具佛心。渡厄大师平时却是不大拘泥于小节,是以见空闻跪见,渡厄视若未见,只挥了挥手,空闻起身立在一旁。
渡厄道:“张教主,光临敝寺,有失迎迓,尚且恕罪。”渡厄、渡劫、渡难三位少林前辈神僧,曾与张无忌动过手,对张无忌的武功很是欣赏,是以言下甚为客气。张无忌道:“在下不敢。”渡厄道:“谢逊让我转告你,他已遁入空门,尘缘已了,不愿再行相见。”
张无忌闻义父不愿与己相见,哽咽道:“大师,不知我义父可好?”渡厄道:“谢逊乃方外之士,聪敏过人,为师稍加点拨,立悟我佛精义,实乃功德无量,功德无量啊。张教主若无他事,老僧告退了。”张无忌道:“多谢神憎。在下已无他事,就此告辞。”渡厄宣一声佛号,自顾向殿内走去。张无忌烯嘘再三,也只得辞了空闻。
出得寺来,但觉天地茫茫,自己孓然一身,实不知当往何处去。
一月之后,张无忌已经回到后宫,顺帝见了他大喜道:“爱卿此去月余,想煞寡人也。”张无忌扯个谎遮掩过去。
却说张无忌离宫之后,元顺帝敕造清宁殿,以及前山、子月宫诸殿亭,令秃鲁帖木儿督造。秃鲁帖木儿为取悦顺帝,自是日夕赶造,穷极奢华。竣工后,顺帝又亲自设计了一条龙舟,今日正要在内苑试游,却给张无忌赶上了。顺帝将左侧宫女支开,让张无忌坐下。一声令下,众乐师奏起乐曲,却见一条巨大的龙舟缓缓驶动。
龙舟首尾长一百二十尺,宽二十尺,上有五殿。龙身和殿宇俱是五彩金装,用水手二十四人,皆衣金紫,自后宫至前宫,山下海子内,往来游戏。龙舟一移动,龙首以及口眼爪尾,无不活动,栩栩如生。
又制宫漏,高六七尺,宽三四尺,造木为匮。藏壶其中,运水上下,匮上设西方三圣殿,匮腰设玉女,捧腰刻篆,时至则浮水上升,左右列二个金甲神,一悬钟,一悬锤,夜间由神人司更,自能按更而击,不爽毫厘。鸣钟钲时,左狮右凤,自能翔舞。匮东西又有日月宫,设飞仙六人,序立宫前,遇子午时,又自能耦进,度仙桥,达三圣殿,逾时复退立如前。真是穷工极巧,异想天开。直看得张无忌目瞪口呆,言语不出。
顺帝问曰:“爱卿意下如何?”张无忌由衷叹道:“真乃神奇无比,却不知是谁设计的?”顺帝得意地道:“正是寡人。”张无忌倒真没想到,元顺帝竟能设计出如此精巧的龙舟,当即道:“皇上睿智过人,在下万分敬佩。”顺帝高兴得哈哈大笑,吩咐斟酒,众人喝得欢天喜地。
酒酣耳热之际,一番僧从桌上站起身来道:“卑职新创了一套玩艺,不知陛下可有兴趣观赏?”顺帝道:“你演来一观。”番僧淫笑道:“需一名宫女做帮手。”顺帝微微一笑,将身边宫女一推道:“你去吧?”那宫女扭扭捏捏走到席间,左顾右盼骚首弄姿,显得极是轻佻。
番僧道:“陛下看这宫女怀孕否?”顺帝自然答没有。番僧却道:“卑职能叫她在片刻之间,身怀六甲。”
在座诸人均是不信,番僧却不再言语,一把抓住宫女,扣住她穴道,然后低头与宫女嘴对着嘴。众人均是一阵淫笑。张无忌摇头不已,心想,这顺帝当真昏庸得可以,如此君臣不分,成何体统。[ 沧浪客按:《明史奸臣传》载,顺帝行事,有过于此,倒不是作者杜撰。]
却听众人“咦”的一声惊呼,张无忌抬头看去,心头不禁勃然大怒。原来这番僧身怀内功,他扣注宫女穴道,令她不能动弹,自己却运内力冲开宫女之口,将空气一口口逼入宫女腹中。那宫女却如何抵受得住,须臾,肚腹犹如气球一般,慢慢胀鼓起来。
旁边诸人不知原委,哄然而笑,张无忌忍无可忍,轻轻拿起几颗饭粒,搓成一团,运力弹出,正中番僧期门穴。番僧正专心运力,冷不防期门穴一阵剧痛,内力顿时泄去。压力一减,宫女腹中的一大肚子空气,连同诸多食物,倏地一下,全都灌入番僧腹中。番僧啐不及防,体内给这诸多事物突然涌入,忽然间内息岔道。
人体之中,血随气行,气息一乱,血自妄行。须臾,这番僧竟被憋得一命归天去了。
顺帝急令张无忌救治。张无忌号了号宫女脉搏,知她性命无碍,休息几日,自然会好。番僧却是早死了,顺帝好没兴趣,吩咐诸人同到秘密窒。张无忌尚不知何为秘密窒,便问珈粼真,珈粼真淫笑道:“此乃好去处,张兄一去便知。”
一行人来到清宁殿,顺帝命重新开宴。过得片刻,君臣上下,均喝得七荤八素,众宫女丑态百出。顺帝脚步踉跄地由两名宫女扶入内屋,屋外之人,便趁机偷香窃玉。直看得张无忌心惊肉跳,忙拎了一壶酒,向屋外走去。
冷不防那秃鲁帖木儿慌慌张张地跑进殿急道:“不好了,丞相脱脱来了!”
却说皇太子见宫中如此荒淫,恨不得将这班妖僧淫贼,立加诛逐,奈何权未到手,力不从心,遂潜出皇宫,寻到太师脱脱,谈及宫闱近况。脱脱仰声长叹,他近日正被各路明教义军搅得五心如焚,不耐烦地道:“某正拟上奏,再出督师,如何宫禁之中竟闹成这样,难道哈嘛等竟不去规谏么?”
皇太子道:“太师休提哈嘛,他便是罪魁祸首!”遂将哈嘛等人行径说与脱脱。脱脱大怒道:“哈嘛如此为恶,不啻负皇上,并且负某,某当即进谏,格正君心。”与皇太子别过,脱脱立即盛气入朝,径奔后宫。宦官出来阻挡,竟被扯在一旁,直奔清宁宫。
且说清宁宫内一干人众,俱知这丞相脱脱最是刚正。听到他来,君臣上下,无不乱做一团。顺帝喝问道:“秃鲁帖木儿,怎地任他擅入?”秃鲁帖木儿道:“他是丞相,何人敢挡?”顺帝道:“罢了罢了,速去阻拦,令他在外候着,朕即刻便来。”张无忌眼见这一干人竟如此惧怕脱脱,当即找个角落坐下,想看看这脱脱到底是何等人物。
秃鲁帖木儿刚从内屋出来,一个身材高大的朝官,早一掌将哈嘛推开,撞将进来。秃鲁帖木儿急道:“皇上宣你在此候驾!”却听“啪”的一巴掌,秃鲁帖木儿早挨了一记耳光,只见左边脸颊迅速肿将起来。
张无忌见这壮汉身高八尺有余,相貌堂堂,凛然之中自有一股刚直不阿的威仪,正是元朝丞相脱脱。但见他怒容满面,指着哈嘛厉声道:“哈嘛,你导帝为非,该当何罪?”哈嘛等一干人,见他如此盛怒,谁还敢言语。脱脱怒气难消,将一干人叱骂得垂头丧气。连张无忌也觉有愧于心。
正在此时,顺帝干咳了一声,慢腾腾地走将出来道:“爱卿到此有何要事?”脱脱收了怒气,上前叩见皇帝。顺帝道:“爱卿平身。”脱脱谢恩之后站起,启奏道:“乞陛下传旨,革哈嘛职,逐西番妖僧,以绝淫乱!”
顺帝道:“哈嘛等犯有何罪?”脱脱慨然道:“古之暴君,莫如桀纣。桀宠妹喜,祸由赵梁;纣宠妲己,祸由费仲。今哈嘛等导主为非,实与赵梁、费仲无异。乞陛下远之。”顺帝厉声道:“哈嘛系你所荐,何以反来弹劾?”脱脱跪奏道:“臣一时不明,误荐匪人,乞请陛下一并治罪!”
顺帝语气转缓道:“这倒不必了。丞相请起。”脱脱道:“谢陛下。”顺帝道:“军国重事,有劳丞相主持,朕可无虞。卿就让朕乐一乐罢!”
脱脱道:“臣不能为陛下安邦,实乃罪该万死。但方今之日,妖寇气焰日炽,非陛下行乐之时。乞请陛下任贤去邪,崇德远色,拨乱反正,易危为安!”
顺帝道:“丞相且退,待朕三思。”脱脱无奈,只得退出。一时之间,清宁殿内,哈嘛等面面相觑,吱声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