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令狐冲点点头,正欲令众人散去,忽闻有人在三十丈外高声道:“令狐掌门,恒山派不可不戒田伯光求见。”令狐冲大喜,高声道:“是田兄么,快快请进?”。
田伯光轻功了得,瞬息便已至正气堂,见众华山弟子俱在,愣了一愣,随即递上一封书柬,道:“令狐兄,恒山派知你复任华山掌门,均是喜不自禁,因在下脚程稍快,掌门师伯便令我先送了这封书柬给你。”令狐冲笑道:“多谢田兄了”。田伯光道:“你与我还客套什么,只是你这般天大的事也不见告,那却很不够朋友啊!稍后掌门师伯到了,你只怕还要陪个不是呢,哈哈!”令狐冲急道:“你说什么?仪清师妹她…… 她也来啦?”田伯光道:“除仪清掌门师伯外,仪和师伯、秦绢师叔、郑萼师叔都来啦。”令狐冲眉头微蹙,田伯光奇道:“令狐兄怎么啦?莫非是做了华山掌门,便忘了恒山派么?哈哈,一见尼姑,逢赌必输,我看……”
令狐冲道:“田兄休要胡说,只是我本有急事,明日便欲下山,若仪清师妹他们来,倒真有些……”
田伯光大笑道:“果然有理,果然有理!”
令狐冲奇道:“什么果然有理?”田伯光道:“令狐兄见尼姑,逢赌必输’那八字果然有理。”见令狐冲大皱眉头,一干华山弟子均面有忿色,田伯光连忙笑道:“令狐兄休要生气,咱们打个赌如何?”令狐冲道:“赌什么?”田伯光道:“我赌令狐兄数日内定然下不了华山”。令狐冲奇道:“却是为何?”田伯光却道:“你敢不敢赌?”令狐冲笑道:“有何不敢,你输了却又如何?”田伯光道:“我决不会输的,但你输了嘛,便陪我再到你华山思过崖喝它一夜酒如何?”令狐冲道:“好!但不知田兄何以如此肯定,若我此时便下山,在山脚和仪清师妹言明我所办之事事关重大,那你——哈哈!孰知田伯光也大笑道:“此刻你已经走不了啦!”令狐见正欲问明就里,便听外面有人高声道:“丐帮解风求见令狐掌门……”话音未落,又有一人高声道:“峨嵋金光上人,昆仑震山子求见华山令狐掌门”解风身为丐帮帮主,在武林中人人敬佩,金光上人乃峨嵋派掌门,一向在峨嵋山修真,据说武功深不可测,只是他极少在江湖中露面,究竟业艺如何,却也无人知晓。震山子虽武功未臻绝顶,但也是堂堂大派昆仑掌门。令狐冲听他们竞一齐来访,虽觉错愕,但也不得不率一干华山弟子山门相迎。
解风哈哈大笑道:“令狐小兄弟,你得师母复列门墙,又做了华山派掌门,如此可喜可贺的大事,也不告知老叫化一声,莫非你是怕老叫化将你的酒喝完了么?!”
令狐冲连忙道:“解前辈说哪里话来,只因……”话未说完,昆仑掌门震山子和一个白眉老僧又到,令狐冲连忙拜见,又是一番寒喧。令狐冲见那金光上人宝相庄严,言语间对他便极为恭敬,并为曾与向问天联手伤过峨嵋派弟子深表歉意,金光上人则口宣佛号,只对令狐冲之侠义行为赞叹了几句。
先前令狐冲与华山派众弟子议事,盈盈虽是令狐冲之妻,但毕竟不是华山门下,自不便在场,此时令狐冲接见外人,盈盈便也赶了来,丐帮帮主解风她早在少林寺便见过了,令狐冲替她介绍了金光上人和震山子,自是各有一番话说是夜晚间,自由华山派作东,为解风、金光上人和震山子接风洗尘。令狐冲虽酒量甚豪,但解风也不是“易与之辈”,二人一番畅饮,均有了三分醉意。令狐冲回到“有所不为轩”,刚躺下没多久,便听窗户上“笃”的响了一声。令狐冲何等功力,闻声便欲出击,却被盈盈拉住,以目光示意他静观其变便。听外面一人轻声道:“令狐兄,咱们白天的赌约,莫非不算数了么?”
令狐冲笑道:“原来是田兄,哈哈,我令狐冲何时赖过赌约来着!”
田伯光也轻笑一声,道:“好,我在思过崖等令狐兄。”
言罢也不等令狐冲回音,抱了一坛酒如飞而去。令狐冲苦笑一声,看着盈盈。盈盈淡淡地道:“冲哥你去吧。”令狐冲道:“我……”盈盈道:“他定有话要单独对你说。”令狐冲心头一惊,早知盈盈此言何意。只因日间田伯光提及恒山派掌门仪清率门下到华山来时,并未提到仪琳之名。当下令狐冲道:“盈妹,我的心莫非你还不知么?”盈盈浅笑道:“若是不知,我又怎会让你去。”令狐冲喜道:“倒是我多心了。”言罢冲盈盈一笑,径自出门,往思过崖奔去。
田伯光已斟上了两碗酒,见令狐冲如飞而至,大喜道:”令狐兄果是信人!”令狐冲笑道:“大丈夫言出如山,既是输了,又怎能混赖赌约。”端起一碗酒又道:“田兄请。”田伯光也端起一碗,道:“令狐兄请!”二人均是一饮而尽。田伯光又斟满酒,二人又是一饮便见碗底。如此连饮了六碗田伯光不再斟酒,只定定地看着令狐冲。令狐冲却装作不见,似是被这华山绝顶的清风明月陶醉了一般。过得良久,田伯光实在忍不住了,道:“令狐兄,你怎么不问?”
令狐冲笑道:“田兄若要说,我不问你自也要说的。田兄若不说,我问了又有何用。”
田伯光大笑道:“令狐兄如此机智,我田伯光算是服了你啦!令狐兄,你可记得咱们在此第一次喝酒时的情景?
令狐冲也笑道:“怎会不记得,其时咱们亦友亦敌,你武功又比我高,逼我下山去见仪琳师妹,可我——”
“可你进洞一次,”田伯光接着道,“剑法便精进一层,后又得风老前辈指点,我便再不是令狐兄对手了。”令狐冲道:“田兄,咱们喝酒便喝酒,又提那些陈年旧事作甚。”言罢斟满了酒,与田伯光互道了“请”,便又干了一碗。正欲再斟,却被田伯光阻住,道:“令狐兄真沉得住气,为何不问我咱们打赌为何是你输了?”令狐冲笑道:“若论轻功,天下又有几人是田兄对手。田兄从恒山跑到华山来,路上自知解老前辈、金光上人和昆仑掌门随即便会赶到,哈哈,我令狐冲棋差一着,输了却也不冤。”
田伯光赞叹道:“令狐兄所料果然不差。但我请你到此喝酒,你自知另有别情,却为何不问?”令狐冲笑而不答。田伯光摇头苦笑道:“罢了罢了,若比定力,我田伯光差着令狐冲何止一筹。”随即面色一肃,道:“令狐兄,你可知这次我师父为何不随掌门师伯仪清她们一道来么?”
令狐冲道:“还望田兄见告。”
田伯光叹了口气,道:“名誉上是叫我师父和于嫂暂管恒山派弟子,实际上却是怕我师父见了你伤心令狐冲恻然道:“当日我辞去恒山掌门,令你师父接任她急得当众大哭,我就知道此生是对仪琳小师妹不起了。唉!此事当真……当真令我好生为难。”
田伯光道:“你不做恒山掌门,住在通元谷的一干好汉自然都一轰而散了。数年来只有我和太师父太师母三人住在其间。”令狐冲道:“不戒大师夫妇二人可还好?”
田伯光道:“太师父和太师母都很好,就是终日骂你不是东西。
令狐冲苦笑道:“我令狐冲愧对仪琳小师妹一腔真情,倒是当真该骂。”
田伯光黯然道:“我师父开始时还每月从见性峰到通元谷看望父母一次,却是一次比一次瘦弱,连我看着也是忍。太师父自是大为惊怒,把你骂了个狗血喷头,我师父却时哭求她爹爹不准骂你。末了太师父道:“令狐冲那小子宁死也不愿当和尚,那自是娶不成尼姑了,琳儿,干脆你还了俗,咱们一起去找令狐冲,他若还不娶你,咱们便和他以死相拼!”太师母也说如此甚好,哪知我师父闻言大哭,说从此不见我们了,还说如果太师父我们来找你的麻烦,她……她便立时自尽.果然自此之后,师父便再不到通远谷来了来了。幸蒙仪清掌门师伯恩准,我和太师父太师母三人可月上一次见性峰,但上去十次,我师父她倒九次不见,人却是日渐憔悴,令狐兄,你看这却如何是好?”
狐冲黯然无语田伯光又道:“令狐兄,有一句话,小弟不知该说不该说。”
令狐冲道:“你说,我决不责怪田兄便是。”
田伯光道了声多谢,又正色道:“令狐兄,我看盈盈嫂子实乃女中豪杰,决非拎得起放不下的斤斤计较之辈。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也没什么,依我看
令狐冲突然变色道:“田兄,此事万万不可!”
田伯光愕然道:“有何不可?如果令狐兄信得过我这个朋友,嫂子那边由我去说项,绝对不让你为难便是。”
令狐冲凛然道:“田兄,你若再提此事,我令狐便没你个朋友了!”
田伯光闻言也是色变。过得良久,才黯然长叹一声,抱起酒坛,咕咕咕猛灌一气。令狐冲待他喝去半坛,才劈手夺过酒坛,更不多言,也似喝水一般,将剩余半坛尽数灌入肚中,然后随手将空坛空碗摔下山崖。
二人四目相对,过得良久,竟一齐哈哈大笑。田伯光道:“好汉子!”令狐冲道:“好朋友!”二人同时出声,言罢都是一愣,随即四手紧握,又是一齐大笑,笑声未了,便听“卟卟”两声,竟一齐醉伏于地。醒来时已近午时,令狐冲大吃一惊,连忙推醒田伯光田伯光一看天色,也自惊道:“糟糕糟糕,仪清师伯她们只怕早已到了,咱们快去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