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陶均苦着脸道:“大师兄既如此吩咐,小弟喝它半碗便率先而醉罢了”令狐冲刚道得“贫嘴”二字,便见施戴子率十数名弟子端来了酒菜,竟是鸡鸭鱼肉一应俱全。施戴子只冲令狐冲一笑,便到温琴面前低声说了几句,温琴大喜,率了几女弟子,也匆匆而出。令狐冲大觉蹊跷,看着盈盈。饶是盈盈智计百出,一时也弄了个茫然无绪。过不多时,高根明又率数名弟子回来,捧着的却是彩纸红衫。也只冲令狐冲夫妇一笑,径自在正气堂里布置开来。令狐冲大急,道:“喂!喂!五师弟你们弄什么鬼,我可是没多少银子,到时休怪大师兄赖帐。”话音刚落,施戴子和温琴等人又各带了许多物事进来,各自忙着张罗,少顷功夫,诺大一个正气堂,竞是张灯结彩,一个大红“喜”字,已端端正正贴在大厅正中壁上令狐冲夫妇正目瞪口呆,却早被施戴子和温琴等人分别“强加”大红袍于身,盈盈头上,更是盖了一块红绸。竞是要让他们再成亲一次。他二人四月前便在西湖孤山梅庄拜堂成亲,当时无一华山门人到场,令狐冲当时便觉有些美中不足,此时同门师弟师妹们如此“胡闹”,倒不好怫了他们美意。盈盈和丈夫一般心思,便任由众师妹调理。当夜夫二妇人又做了一次新郎新娘,正气堂内,花团锦簇,一派洋洋喜气,自也不必多言了。令狐冲喝得大醉,次日醒来,已快近午时。盈盈早不在身旁,这却是少有之事。令狐冲酒早醒了大半,连忙穿戴洗漱,刚出得屋来,便见施戴子及封不平等一干人跪在门口,
令狐冲大骇,连忙道:“封师叔、各位师弟师妹,你们这却是为何?快快请起!”施戴子道:“掌门师兄在上,请受弟子们一拜!”掌门师兄?令狐冲一愣,便见盈盈正在众人之后向他眨眼,便知这一切均出自盈盈手笔,当下道:“好,令狐冲本也是闲散惯了的,既受风太师叔遗……所命,却也不敢推托,众位快快请起,我答应了便是。”他本想说受风太师叔遗命,但风清扬曾要他不可向华山派弟子提及其仙逝之事临了改成“所命”,却已憋红了脸。
盈盈连忙道:“两位师叔,各位师弟师妹,咱们也体要忒多礼节,我看还是——嗯……”
陶均道:“对,此事越快越好,封师叔、丛师叔、四师哥五师哥、温师姐,我看咱们这就派人去知会天下各门各派
本派掌门交接仪式,便在近期择日举行”。
令狐冲连忙道:“陶师弟,我看此事作罢也就是了,昨日盈盈也说得清楚,我夫妇二人在华山只能呆留一年,各种情由,还望众位师叔师弟师妹鉴谅。令狐冲暂时执掌本派门户一年,到期定择人相继……”话未说完,便听外面正气堂内有人吵成一团。一人道:“岳不群的弟子中,只剩老四、老五和老七,我看那新郎官,定是老四施戴子了。”另一人道:“那也未必,高根明和施戴子年龄相若,为什么一定是施戴子而非高根明呢。”又有一人道:“大哥二哥之言均有毛病,为什么一定是年纪大的做新郎官呢,老七陶均虽只有十七八岁,但长相却是最俊,我看多半是他。”这‘最’字的语病就更大啦,莫非那陶均的长相,竟比咱们还俊不成?”“我只是说在他师兄弟三人中以陶均长相最俊,又不是拿他与咱们比。二哥之言大为不妥,若说年纪大的一定是新郎官,那咱们的年纪都比令狐冲大,为何当日在孤山梅庄,新郎倌是令狐冲而不是咱们呢?”“不通不通,任大小姐武功人品均不错,但她既看上了令狐冲,新郎官自然要由令狐冲做了,莫非你要她随便找个
看不上的人做新郎官么?”“我只是作个比喻,并非说要让另外一个人做任大小姐的新郎官。”“哈哈,你们的话都不对”。“为何不对?”“任盈盈既嫁了令狐冲。就不再是任大小姐了,你们一口一个任大小姐,那就大大的不通”。“就算老五你有三分理,那你说昨夜的新郎官会是谁?”“为什么只有三分理,另外七分却到哪儿去了?”“另外七分嘛,还在到底昨夜谁是新郎官上”。“我看昨夜这新郎官,多半还是令狐冲。”“老六此言大谬大谬,令狐冲怎会又做一次新郎官!”“那倒也未必,比如说咱们将一个人撕成了四块,过些时候觉得好玩,又将另一个人撕成了四块,令狐冲既做得一词新郎官,为何有做不得第二次呢?” 次新郎官,为何又做不得第二次呢?”“这个比喻不妥,咱们第二次撕人,那是换了一个。”“令狐冲第二次做新郎官,如果新娘子也换了一个呢?”“换一个?不对不对,任大……大……夫人不会干的。”“什么任大、大夫人,应该说令狐夫人才对,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错啦错啦,令狐冲是咱们朋友,若说他是鸡是狗,咱六兄弟莫非都成了鸡成了狗么?”“所以啊,有些俗话也是不通之极。”“二哥此言固然有理,但如果新娘子换成了恒山派那个叫仪琳的小尼姑,新郎官自然便是令狐冲,又怎会是施戴子或者高根明呢?”“这话倒也不错,只是便宜了令狐冲那小子”。“什么便宜?我看倒也不见得。”“为何不见得?”“如果任……盈盈天天和那小尼姑争风吃醋,令狐冲又算占了什么便宜?”“你怎知她们会争风吃醋,莫非……?”令狐冲听他们越吵越有劲,连忙运足内力道:“外面的六位桃兄,别来无恙乎?”
众人耳鼓轰呜,均暗道大师兄好深厚的内力!却见六张满是皱纹、凸凸凹凹极是丑陋的面孔转眼便出现在眼前。却不是桃谷六仙是谁!只听桃花仙道:“是我先看见他的!”桃实仙道:“你只是先看见他的脸,却未先看见他的脚,那也不算是你先看见令狐冲。”桃根仙道:“如果不是我说定能在华山见到令狐冲,你们又怎能见到?”桃干仙道:“你们怎么如此夹缠不清,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问清昨夜的新郎官是谁。”“对对对,喂,令狐冲,昨夜你们华山派的新郎官是谁?”令狐冲笑道:“六位桃兄数月不见,武功倒精进迅猛啦”。桃叶仙喜道:“咱六兄弟的武功嘛,自是一日不见如三秋的,只是你怎么知道?”
令狐冲道:“只看你们奔进来的身法,便可知天下再无出你六仙其右的了。”
桃谷六仙大喜,一齐道:“你的眼光果然不错!”
桃干仙又道:“你的眼光可算是慧眼识英雄,但昨夜这儿的新郎官是谁,你却还未说呢。”
令狐冲笑道:“昨夜的新郎官嘛,便是区区在下了。”
桃花仙大喜道:“哈,还是我的见识高些。”
桃干仙道:“那也不见得,你看这儿的所有人中,可有仪琳那小尼姑么?”
桃花仙一愣,道:“令狐冲,你将小尼姑藏哪里去了?”
令狐冲道:“六位桃兄均是见识不凡,早料到我令狐冲一时高兴,昨夜便又做了一次新郎官,至于新娘子嘛,却还是盈盈了。”
其实桃谷六仙没一人料到新娘子还是盈盈,但听令狐冲夸他们见识不凡,均一齐道:“极是极是”。桃实仙道:“还是‘千秋万载永为夫妇’么?令狐冲一愣,随即想起当日在孤山梅庄六仙躲在洞房床下之事,忙道:“正是”。桃根仙道:“可惜啊可惜,若我六仙早到一日,不把你令狐冲灌得烂醉才怪”。令狐神见一干华山弟子均深觉不奈,便道:“不错不错,六位桃兄酒量如海,我令狐冲哪是对手。如果六位桃兄先喝上半目,咱们倒或许可以一拼”。桃花仙桃叶仙连说“不见得不见得”,另四仙却早道:“拿酒来拿酒来,咱们先喝上半日再与令狐冲见个高下”。令狐冲道:“七师弟,你带人去捧几坛好酒来,让咱们见识见识六位桃兄的饮酒功夫。那真是天下无匹呢。”六仙一齐大喜道:“正是正是。”
陶均一笑,少顷率人捧了酒来。令狐冲道了声“半日后我再来”,便率了一干华山派门人到了正气堂。这边桃谷六仙却早大碗大碗地喝开了。
待众人取去了彩纸彩灯,令狐冲缓缓登上南面主位,手执华山派掌门信符,肃然道:“我华山派虽创派经年,但剑气二宗向来水火不容,徒然内讧,直至以死相拼之境。幸得风太师叔集二宗武学之大成,创下《混元神功谱》,自今而后,本派再无宗派之争,风太师叔实可算本派创派祖师,功德无量。令狐冲无德无能,暂执掌本派门户,决不敢愧对先人,当与众同门共研本派神功,严守本派七戒,以使本派发扬光大众人齐声道:“我等自当追随掌门,严守本派七戒,以使本派发扬光大!”礼成之后,令狐冲连写十数封书柬,派人送至少林、武当峨眉、昆仓、屹洞、恒山、衡山及丐帮等天下各门各派。知会他已蒙先师娘复录门下并接掌华山门户之事。施戴子拿着给恒山派掌门仪滑之信,道:“掌门师兄,你先辞去恒山掌门,复又执掌本派,只怕——?”令狐冲道:“师弟所虑甚是,还是由我克日亲到恒山分说为好。”接过信来,召了封不平,丛不弃、施戴子、高根明,温琴及陶均六人,取出《混元神功谱》,道:“风太师叔所著神功博大精深,咱们一体参详如何?”
施戴子道:“掌门师兄,这只怕有些不妥,还是——”
令狐冲道:“事急从权,风太师叔令我助嵩山泰山复门,我已不能在此久留,咱们还是先记住神功要诀为好。”施戴子道:“既是掌门师兄如此吩咐,咱们自当遵从。”当下令狐冲将《混元神功谱》从头至尾念了一遍,听得六人又是心惊又是神往。谱中凡先气剑二宗精要无所不载,自比仅练气或练剑高了何止一筹。末了令狐冲道:“二位师叔及四位师弟师妹,你们记下了几成?”
温琴和陶均齐声道:“三成”。施戴子和高根明则道二成。封不平和丛不弃却道:“风师叔所创神功端的博大精深,师叔是连半成也未记下,倒让令狐贤侄见笑了。”
令狐冲笑道:“到底是二位师叔高明,往后还望二位师叔相助,督促师侄们勤奋练此神功。”众人俱是不解,令狐冲又道:“风太师叔学究天人,他所创神功并非有何一定之规,本派弟子中若有谁真正领悟了‘以无招胜有招’之道,将此神功要诀忘得一干二净,便算真正得其精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