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贵人
这前后两进院子，都已添置物件打扫干净了的。张宪牛皋等人无非就是闲不住脚，自认为白吃白住韩哲的心中有愧才自发要再给院子里好生修整一番。
一经那俏妇人入院中之后，张宪等人又有些不知所措，一时间都只是愣在原地，看着那小姑娘和妇人如入自己家中般闯进院来。
正好和有些懵然迎出来的韩哲碰个照面。
至于外间那两个骑马的侍从倒也想一同进来，被虎背熊腰的牛皋伸手一拦，兀自就晾在了外边。
那小妇人见此也没有多加责怪，反而就让两人候在外边，然后才在韩哲的引领下进入正堂之内。
…………
二叔早年丧妻，膝下仅育有一独女。而后又一直没有遇到可以续弦的钟意对象，又不知道为何家中的小妾都生不出个蛋来，于是渐渐也就不再强求生子了。
二叔之女，也就是这个腰系锦囊、玉佩，身上长裙亦是点缀着桃花、宝相花图案的俏妇人了。
二叔无子，自然是对这一独女疼爱有加，一直任着性子拖到了二十三四才出嫁，并且特意挑选的一家临近玉田的契丹贵族子弟嫁过去的。
韩家权势虽然不复鼎旺，但毕竟亦有上百年的底蕴，不论是和契丹人还是奚人通婚都不算高攀，也更是因为有韩家作为靠山，二叔这个已为人妇的女儿才能随时随地回访玉田。
此番来见韩哲，也是因为其自幼至今都没有个甚么兄弟姊妹，如今听到有个亲弟弟被接来玉田，自然少不得来看一眼。
因此当天午日刚过，就有几大批家具以及瓷器等贵重物品不要钱似的往家里送，连带着四面本就不多的街坊都纷纷好奇新来这户人家到底又是哪家子弟。
这个称为韩玉的堂姊，仅和韩哲不过一面之缘，之手笔就足以让韩哲众人膛目结舌。
单是这些新送来的物件儿，都差不离可以重新购一座宅子了……
而韩玉主仆二人却是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连午饭都未曾留着一起吃，估摸着也是韩哲这一堂弟的谈吐举止令其分外满意，才有这般大方举动。
韩玉唤人购置然后送到韩哲宅中的物件儿，都是及其有条理且都可以恰到好处的安置的，使人下意识以为原本这宅子就需要这些东西。
韩哲也才明白为何在白日韩玉来访时她会这瞅一眼那瞅一眼了。
不过就算如此，等一切收拾妥当又和岳飞几人闲谈一会后，又是傍晚过后。
一日时光匆匆而过，韩哲亦能察觉到岳飞的愁绪又深了一分。
…………
晚饭过后，四周蝉鸣阵阵，月色皎洁，使得青石铺就而成的院子亮色一片。韩哲坐在正厅之外的石阶上头，以掌面撑着面颊静思。
垂花门之外牛皋几人的嗓门声也能传进来，似乎正在互相争论什么，但毕竟是他们自己的事，韩哲也不会去多问。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他不用看便知道是谁，当即就轻笑出声。
“阿姐，白日里大姊说以后你便是这家里的女主人了，那些家具可好生看完了？”
张姝原本是想踮着脚轻轻过去吓韩哲一跳，不曾想韩哲如今的耳力居然如此可怖，待听到其后的话后，脸颊下意识的就微微一红，上前几步轻轻捏了捏韩哲的肩头。
只觉肩膀痒痒的，韩哲笑着反手去握住张姝的一双柔荑，身子向后倒下去，就靠在了张姝的身上。
他抬头望去，两人四目相对，还能看见张姝的脸上挂着浅笑，一对梨涡在月色下仿若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使得韩哲瞬间就心旷神怡。
有一座宅子，还有张姝在身侧，还有月色朦胧。良景如此，若能一直安好，又有何忧。
“阿姐……”
韩哲嘴唇蠕动，正要出声说话，原本垂花门外面的躁动声却戛然消失了，仿若空气瞬间静谧了一般，让他下意识的挺直起身来。
张姝也茫然的看向外面，一道人影果然就几大步闯了进来。正是素有机敏的张宪跨过门槛，一眼正见韩哲和张姝似乎正在阶上有私语相谈，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识的就要出去。
“外间可发生了什么事？都在自己家中，宪兄弟大可不必忌讳。”
韩哲这时却已经站了起身，就要向外而去。
张宪也恍过神来似的，语速稍快的出声道：“韩衙内，外面正有几人而来，指名要寻你一见，岳大哥不知情况，让我来知会你一声……看那几人模样似乎并非甚么善茬。”
听此一言，韩哲的眉头就骤然一皱，但也只是沉稳的点了点头，迈步就要向外走，同时出声询问。
“可有冲突不曾？”
“到不曾有……他们还算讲规矩。”
韩哲点了点头，走到门槛前时却脚步一顿，回头看了眼亦要跟上来的张姝。迟疑了一下，抬手出声道。
“阿姐你就不必出去了，许是族里的人罢？你且去烧一壶茶，待会保不准用得上。”
张姝脚步一停，睁着明眸看着韩哲，却只看见韩哲在夜色中对她笑了笑，她才点了点头，折身匆忙回转过去。
韩哲见此，才随着张宪一同疾步向外出去。还未走下台阶，单是隔着院子的一株梧桐树，就能看见岳飞几人都已经围在了大门前。
或者可以说是，堵在大门前。
而随着他们二人的脚步出来，岳飞几人才都回头望过来，各自都将目光放在了韩哲身上。
韩哲心下微微一沉，缓缓吐出一口气，整理了下两边袖子，一边向外走，一边给岳飞几人递了个安心的眼神。
也是见此，岳飞他们才散开，给韩哲让出路来，也同时使得韩哲能够看清外间是甚么场景。
只见大门之外，立有七八个都手持灯笼，腰间配有长刀的高大汉子，其身上都衣着左礽长袍，有甚者则是髡发露顶。
韩哲借着灯光快速打量了下这几人后，亦有些分不清他们什么身份，只能凭借灯笼其上的“韩”字知道都为韩家之人。
而这几人可能是因为先前入门失败的原因，此刻是分外的盛气凌人，正当先之人先前本一直斜眼看着岳飞的。此刻见到韩哲现身过后，则是细眯着一双三角眼上下打量了一番，继而还未等韩哲出声，就冷声道。
“汝就是韩哲？”
韩哲原本已经放松的眉头再次微微紧皱，本想客气的话也索性憋在肚子里，两只手都未抬，只是负在身后，冷声回道：“正是韩哲当面，敢问足下有何见教？”
那人见韩哲态度如此，也只是冷笑一声，侧过身子。
“有贵人见你，请来。”
韩哲连同岳飞几人顺着他们侧身让开的方向看去，方才看见街角的阴影处，还有四五个手持着灯笼的汉子，将一辆马车簇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