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炮与骑
这是城里一家再平常不过的旅宿，而且因位于城内偏僻的一角而没有像其他同行那样生意兴隆。不过从上个月开始，这里就莫名其妙地经常有人光临，大多数都看起来是普通的路人，但也有少数身披铠甲的骑士，不过看起来也应该是没有领主的流浪汉。不过他们的到来也是有助于店内生意，所以店里的人也没有特别排斥。
这一天，又有一个人推开了店门。他嗅到一股轻微的霉味，微微皱眉。店员看见又来了新客人，连忙殷勤地招呼道：“您好，请问是来留宿的吗？”
“我来找一个人，他应该在这里已经住了两个多月了。”这个身材高大的男人说道。他再向周围看了一会，似乎显得不是很满意。
“您是说一个年轻先生吗？”店员问道。
“正是。”
“请随我来。”
男人跟随店员走上楼梯，楼梯又窄又小，踩上去还发出令人不安的“吱吱”声。他们来到了房子的二楼，出了地板，几乎所有地方都布满了灰尘。很快，他们就来到了一扇木门前。店员敲响了们，说道：“先生，有人找您。”
“随便。”里面有人答道。
店员眼色一变，推开了门。但当两人都走进房间后，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把匕首，迅雷不及掩耳地抵在那个魁梧男人的心脏上。
“这……”男人有些不知所措。
“行了，克里斯，自己人。”房间的主人说道，店员随即放下了锐器，“克莱贝尔，我上次叫人提醒你了，到时候对店里人说‘住半个晚上’就行了，你难道不记得了？”一个年轻人站在靠窗的桌子前看向门口。
克莱贝尔恼怒地瞪了那个叫克里斯的店员一眼，随即向年轻人行礼道：“阁下，东西已经送到了。您要的骑兵大队也已经抵达了。”
“很好。”莱昂纳多说道，“那么是时候去会见国王了。克莱贝尔，我们走。”
……
两人走在布尔戈斯的街道上，向斐迪南的城堡走去。
“阁下，为什么您住在那种地方？”克莱贝尔不解地问道。
“不想引人注目，而且可以省钱。”莱昂纳多回答道，“而且那家旅宿已经是兄弟会的一个据点了，店员和老板都是自己人。都是将来要并肩作战的人，所以别在计较刚刚的误会。”
“是，阁下。”克莱贝尔立刻低声回答道。莱昂纳多之所以将这名骑士纳入麾下，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其几乎刻在灵魂上的骑士精神，特别是他的忠诚和服从。
“另外，火炮怎么样？”
“已经试过了，跟预期的一样。”克莱贝尔回答道，“埃德铁匠说有了模具和坩锅后，那种金属壳很好制造。但是制造您需要的材料中，我们缺少硝石和硫磺，所以按照您的设计，运过来的火药量只能发射12颗左右的炮弹。”
“鲍克斯已经派人去那不勒斯收集硫磺了，但沥青和硝石我们可能要跟南方的摩尔人交易。”莱昂纳多回答道。
“跟那群异教徒？”克莱贝尔感到相当惊讶。
“他们虽然不信奉上帝，但也不代表我们势不两立。”莱昂纳多漫不经心地解释着，仿佛在给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上课，“而且只要我们能拥有足够的原材料和人手，大量制作火炮和弹药不成问题。你应该也见识过它的威力了，如果大量使用这种兵器，我们离征服南方难道还远吗？”
“可是……”
“你得放下一些芥蒂，克莱贝尔。除了信仰和语言，我们和那些异教徒也没有太大不同。”莱昂纳多严厉地说道，“兄弟会没有排斥异教徒一说。而且在收复失地前，我们必须与它们不得不打交道，以后我们和他们甚至会需要紧密合作。”
克莱贝尔沉默不语，作为一个虔诚的天主教徒，这种事还是很难接受的。他很早就被赶出了法兰西，变得真正意义上的落魄，当时除了信仰与作为骑士的职责外，他再也没有其他精神支柱。尽管他已对莱昂纳多效忠，而且也认同着统一的事业，但想要完全不受自身信仰的影响还是不太可能的。
莱昂纳多看了一眼，平静地说道：“他们早晚会成为主虔诚的羔羊，但必须要等到我们有足够的力量时。不过除此之外，其实还有另一种方法能够收集硝土……”
莱昂纳多凑到了克莱贝尔的耳边，说出了自己的另一个好办法。但骑士在听到之后，神色变得愈加复杂起来，并最后开始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莱昂纳多。
“你，你的眼神想表达什么？”莱昂纳多看出了对方神色的不对，问道。
“如您所说，这是个很有‘味道’的方法。不过我也很好奇，您到底——”克莱贝尔看着自己的领袖，意味深长地感叹道。
“我没有干过，也没兴趣。这只是在游历中从一些智者那听来的。”莱昂纳多毫不犹豫掐断了克莱贝尔在这件事上的求知欲。他可不想让自己的名号跟污秽之物联系起来，这一定会毁了他的一世英名的，即使他现在还没有。
除了现成的消息，最有效收集硝土的方法，其实是人和动物经历新陈代谢后从消化系统中排出的因在封闭空间中发酵而产生奇异气味的废弃物质中提炼，而这种物质简称为粪便。
……
跟上次一样，莱昂纳多和克莱贝尔在城堡的外门前等了半个多钟头，国王才终于召见他们。
当他们从城堡那狭窄而昏暗的通道来到那巨大而堂皇的大厅中时，却看见一个身披红色披风的男人正在大厅中急躁地来回踱步，当他看到走进大厅的两个人时，顿时停下了脚步，匆匆来迎接他们。
“参见陛下。”莱昂纳多和克莱贝尔一齐行礼到。
“行了，起身吧。”斐迪南摆手道，“你的兵器能展示给我看了吗？”
“现在就可以，陛下。”莱昂纳多毕恭毕敬地回答道。
“带路。”
……
很快，莱昂纳多随斐迪南一世骑着马离开城内，克莱贝尔紧随其后，并且还有四十个重装侍卫跟随在两边。
当国王的队伍来到城门外时，一支车队等候已久。一个留着八撇小胡子的人带头向国王跪下。
“陛下，您要的兵器就在这里。”莱昂纳多解释道，“不过为了保密，我觉得应该要到郊外。”
斐迪南扶着下巴思考了片刻，便同意了：“有道理，毕竟这是秘密武器。”
离开城市大约有两里，国王的队伍终于停下了。这里是城外的一片优质草地，空旷且没有人，是个测试秘密武器的好地方。
“把东西抬下来！”运货车队的八撇胡子高升叫喊着。车队里的人熟练地把马车上盖着的布掀开，里面豁然是一副架在两个轮子上的大铁筒。莱昂纳多也下马走了过去，在观察了周围的场地后，便指挥着队伍将那门炮对准了一座小丘，并固定住了炮筒后的支架。
“上弹！”在准备工作就绪后，莱昂纳多高升叫道。两个人抬起了炮口，另一个人将一个黑色的大铁球塞进了炮管中，并合力再将炮身复位。“瞄准！”其实现在炮手也不知道应该怎么打得准，但只要稍微降低炮口，让炮弹能打在小丘的坡上就可以了。“准备……点火！”随着这一声令下，炮手固定住炮身后，便点燃了火绳，随即转身蹲下，捂住了双耳。
“轰！！！”
一声震天动地的爆响从火炮那里传来，伴随着火光和烟雾。随后，第二声爆炸从较远的地方传来。尽管斐迪南一世早就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这声震耳欲聋的炮响还是让他惊心动魄。但他在震撼之余，也非常好奇这么声势巨大的武器能有多大威力。国王向前急切地跑去，发现远处的山坡上已经被轰出了一个冒烟的大坑，切坑里似乎还冒着点点火星。
“处理场地，记录数据！”莱昂纳多见国王已经看到了效果，他便下令让人去回收铁炮弹。毕竟这他现在能搞到的铁炮弹严重不足，打一发丢一发那样挥霍，就连几百年后的欧洲军队也不敢这么奢侈，何况是现在这种情况。另外，他还要记录一下炮弹的落点数据，这样方便以后给火炮安上机械瞄具。
“太妙了！莱昂纳多，你简直是一个天才！”斐迪南看见远处的弹坑感叹道。他也见过能远程攻击的大型武器，最典型的就是投石机。当然，这个时代也有能够燃烧的投石机弹药，但他从未见过这种发出爆炸的武器。而且这种叫火炮的武器比投石机小的多，开战时没人会去在意这种战场上的小玩意，但它的威力无疑能匹敌野战投石机，甚至更强劲。而且还有它巨大的响声，无疑对那些没有准备的人是巨大的威慑。“你能给我造出多少台？我全都要！”
“陛下，只要您能提供足够的人手和材料，我可以造出成上百座！陛下，您能想象几百台这样的火炮向敌人的军队、城墙轰击吗？”莱昂纳多用充满诱惑的口吻说道，“只要您能给予我所需要的金钱和调配人手的权力，我就能源源不断地制造出来。”
“好，我会赐予你需要的所有东西！”斐迪南一世高兴地说道。
“陛下英明。”莱昂纳多单膝跪下并奉承着，“而且我还有另外的东西想要展示给您。”
“是什么？”国王听闻惊喜还没有结束，变得更加兴奋了。
莱昂纳多没有说什么，只是右手向边上一摊。
一开始斐迪南一世并不知道莱昂纳多在耍什么花样，但他感受到脚下微微的震动。随着震动开始变得明显，金属碰撞和马蹄踢踏混合的声音传入所有人耳中，令人感到又些不安。国王的侍卫听到这些声音，立刻组成了阵型，盾卫和长矛手围在国王身边。
“不必担心，各位。”莱昂纳多朗声道，“这就是我要给国王陛下的另外一件礼物。”
终于，一支外貌奇特的骑兵冲上了山坡，他们的马披着一身盔甲，而且那些骑手身上也穿着厚重的板甲，右手握着一支骑士枪，而左手举着一副小圆盾，且盾面上统一画着一个由四个“V”组成的黑色十字（即马耳他十字）。这支骑兵队共有二十五个人，是莱昂纳多下了血本（还借了不少钱）打造装备的队伍。他们非常有秩序地排成队列，最后停在国王面前。
“陛下，这是我召集的一队雇佣骑兵，而他们身上的装备，都是由我和我的同僚一起设计、打造的。”莱昂纳多向国王介绍这些骑兵，“他们的盔甲和马具都是由优质的钢铁锻造而成的，可以抵挡弓箭、刀剑和长矛的大部分攻击。虽然也有弱点，但他们的冲锋对于敌人来说是致命的，因为他们可以轻易地正面交锋，同时也有着沉重盔甲带来的更强冲击力。”说这些话的时候，他的心已经开始滴血了。
国王陛下，请慷慨解囊，不然臣要被追债了！这是他的真实想法。
骑兵在当时是一个非常强悍的兵种，他们速度非常快，可以自由穿梭在战场上。然而骑兵也有致命的缺点，在面临大量的长矛手时，骑兵要付出非常大的代价才能冲破阵型，但每损失一名熟练的骑手都是巨大的损失，导致骑兵失去了它一开始所拥有的优势。不过一旦骑兵拥有重型防护后，虽然速度会变慢，但又能几乎是肆无忌惮地发起冲锋，且能避免大量的伤亡。作为一名常年征战的君主，斐迪南一世自然是明白它的重要性。
“我对此非常满意。但这种新式骑兵，王国内可能没有多少人会指挥，也没有多少人能训练，所以还是以后再说吧。”斐迪南也是冷静地思考了一番，给出了答案。的确，这种全新的重骑兵需要一种新的战术，可能很难加入卡斯蒂利亚如今的部队中，而且也可能遭到很多贵族的反对。军队改编这种事，还是要慢慢来的好。
“陛下，恕我直言。我既然创造了这种新式骑兵，那自然也是为其设计了一套体系。我可以提出一些建议给您参考，而且我也希望能够负责一部分的骑兵训练……”
“嗯……既然如此……”斐迪南又琢磨了一会儿，“不过你似乎也没有上过战场，又怎么训练战士呢？”
“陛下，我只是负责制定战术。但真正负责指导的，是我的这位骑士朋友，克莱贝尔，以及那些我雇佣过来的骑兵队。我们一同讨论出了一套可行的战术，并且战斗的技巧是由他们训练的。我们需要的不多，只需要一笔启动资金即可。”莱昂纳多回答道，想要争取一下。
“那好，那么我任命你为新式部队的指挥，包括操纵火炮的部队和新式骑兵。而这位克莱贝尔骑士，你将成为训练骑兵的长官。”斐迪南一世说道。反正这些部队的训练是以后的事，将这些没人要的麻烦事给他们负责宫廷里也不会有人反对，而且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干脆就将这些权力全部下放一些，这种情况在古代欧洲也很常见。
“感谢陛下的信任。”莱昂纳多和克莱贝尔再次向国王行礼道谢。
……
“国王陛下，借一步说话。”
“怎么了？”
“您最近是在准备向纳瓦拉下通牒吗？”
“你怎么知道？”
“有传言说您与纳瓦拉国王有领土纷争，看来是真的了。”
“……”
“陛下，我有一个建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