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笑,琴鹤清风久寂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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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出走人间

文德十七年十一月

寿州·明灵宫

寒亭

傍晚天晴了,窗外的白雪上糁了一层金粉。

日落了,霞光满天。

“那你怎么就无家可归了?”讲到这里,老丈不耐烦地打断我。

“我变成了这幅样子,我回不到以前了,我也回不了家了。”我低头看了看自己,“或许,玉华说的对。我虽然活着,可是走不出这里,一样是在给她陪葬。总有一天,我也会死在这里。”

文德十六年七月

我爹得救了。或者像林归晚说的那样,我爹的罪名,只是用来引我们入局的楔子。

可代价是高昂的:我爹从此病重,辞官养病。迟德音双腿残疾,不只是不能再入仕为官那么简单,他也不能向正常人一样生活。他的小娘听闻我爹下狱的事,恐被连累,收拾了些许家财,走了。也因此,爹虽还在,我和迟别音已然分了家。

还有娘,她被赵娘子照顾得很好,打算一直住在那里。因为我外舅被杀的事,赵娘子娘家只剩我娘这一个亲人,她又在夫家当家,谅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闲话来。

而我,夜里被一场又一场的噩梦惊醒,梦里是爹的呵斥、娘的失望、大哥的怨怼。

更可怕的是玉华胜利般的笑、秦雪枝沾满鲜血的脸……

我走不出寒亭。

只有在寒亭,我才能安眠。

自此我不得出,只能让家人以为我死了。

林归晚也和我分道扬镳。

走的时候,他对我说:“如是有缘,终会再见。”

我问他:“黄泉路上的相见也算吗?”

他愣了愣神,挤出一个笑来,给了我一个肯定的回答:“算。”

文德十七年十一月

寿州·明灵宫

寒亭

女使上前,轻声提请我:饭已经备好。

“不用请我吃饭,”老丈捋捋自己的长胡子,上面挂了些汗珠。“出去走走吧,在这里久了,会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我也觉得,这里是座棺材,”我吩咐女使摆饭,“我也知道,大好的时光摆在眼前,可我走不进去。”

“常言道,七十古来稀。我二十岁来到这里,已经五十多年了。”老丈看着这里能勾起他回忆的一切,“我活了这么久,也和死了一样走不出这里,你还年轻啊,别和我一样。身子活着,心死了,行尸走肉,成了傀儡。”

“老丈与我无亲无故,为何开导我?”我问他。

“你给我的金子,我到现在还没花完呢。”他说,“至于林归晚那个小气鬼,要不是看在他把我从司里院狱里弄出来的份上,我才不帮他。”

“你是……”我想起前事,他就是那个卖菜的老农,还是在街上叫住我的算命先生。

“说书干不下去了,买菜好啊,”他笑呵呵的说,“我菜地旁边还有坐坟,连个逢年过节上香、烧纸钱的人都没有,成了孤魂野鬼可就不好了。”

不知怎的,我内心一阵酸涩,泪水涌了上来。

“孩子,哭吧。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真的管用。”老丈对我说,“去看看你师父吧。”

文德十八年

桂州·雨台山

我沿途打听找到这里,果然看到有一座小院,还有——林归晚。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林归晚从院中走出,迎我进去。

“我不知道,只是,我也想看看这传闻中的‘神仙冢’。”我说。

“姓林的,这是谁啊?”一个女子从屋中走出,她穿着媚茶色如意云纹衫,梅子青蝴蝶裙。“又来一个追债的?”

“这是……”我茫然的看向林归晚。

“她是罗青衫,罗明玉最小的妹妹。”林归晚回过头对罗青衫说,“这位官人可不是追债的,是我朋友。”

“琴赏,你怎么欠那么多债。”我对林归晚说。

“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祖上积了阴德,家财万贯的。”林归晚指着远处的海棠说,“那株海棠,当年买的时候要十金,你知不知道?我要是早知道,哪也不去,就守着它。”

“别打那株海棠的主意!”罗青衫没好气的看了林归晚一眼,“白吃白喝也就算了,还惦记上了。”

“惊鹤,你觉得我会是这种人吗?”林归晚请我进去用饭。

“你是什么样的人,”我故意说,“是个高洁的雅士啊!怎么会做焚琴煮鹤的事。”

“惊鹤知我。”林归晚拊掌而笑。

“从来雅意。”我附和道。

午后,罗青衫怀抱阮咸,坐在海棠花旁唱到:“花中忧物,欲赋无佳句。深染燕脂浅含露。被春寒无赖,不放全开,才半吐,翻与留连妙处。

人间称绝色,倾国倾城,试问太真似花否。最娉婷,偏艳冶,百媚千娇,谁道许,须要能歌解舞。

算费尽、春工到开时,甚却付、连宵等闲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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