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危机（三）
以前在家之时，夏清颇有大姐姐风范，至少对自己还是很照顾的。那个时候的她，是温和可亲的。自己还记得两人在房中谈天说地，讨论绘画的惬意。然而现在，虽然只有姐妹二人。夏清却仍是摆足了皇后的凤仪。
只见她端坐在凤座之上，一身宽袍大袖的明黄锦衣之下，显得她更加瘦骨嶙峋。戴了九凤头面的她，面目端肃，显得更加冷清，一副拒人千里的模样。
夏清进宫并没有多久，怎么就跟换了个模样似的？也许，是宫中的日子太难熬了吧。自己当年，不也是一天天数着日子过吗？小满在心中感叹道。
在这样的情况下，姐妹二人自然无法像以前一样促膝谈心。小满看夏清眉目中颇有愁怨，对自己也不复以往的热情，在心中默默叹息。不知道她在宫中这段时间，都遇到了什么事？可惜了。这辈子，自己没有选错路，本来还以为，两人能够做一对无话不谈的好姐妹呢。
夏清问起家中近况如何。
小满答道一切皆好。
怎么能不好呢？夏清封后，原本就在京都圈中炙手可热的张夫人更是坐稳了贵妇人中的第一把交椅。正是满面春风之时。在外面舒心了。在家中也是如此。
若不是常姨娘够隐忍，再加上夏太师的维护，只怕张夫人早就处置了这颗眼中钉。
夏清也深知道，不过是白问问罢了。
夏清又问起她在家时闺房前种的那几株紫茉莉来。
小满面露难色地回答道：“回禀娘娘。自娘娘正位中宫之后，家中便将娘娘的卧房敬封起来了。小妹实在不知。”
夏清也不以为意，笑了笑，说道：“如此。”
一番问答之后，小满又略坐了坐，她看夏清面露疲倦，也不好多说什么，问过夏清有无要给家中吩咐的话之后，便起身告退了。
夏清本也没心情应对她。便点了点头，吩咐宫女好生送小满出去。
依旧是那个身着绿色比甲的宫女。
小满看她十分亲切，就与她边走边聊。
先是问她姓什么？然后又问什么时候入宫的？来关雎宫几年了？
几句话下来，二人的距离近了不少。
那个宫女一边回答一边暗自思量：“这夏家的二小姐，倒是个活泼的。寻常的小姐来到宫中，都十分拘谨。她倒是胆大。”
二人正说着话，迎面碰上了一个穿着厚底靴子的内侍。那个宫女连忙行礼。
小满知道，能穿这样厚底靴的内侍，都是有权势的，只有几个主要宫位的大太监才可以。
见那宫女行礼，口称“黄公公”。小满这才想起来。原来是慈宁宫的大太监，他在这宫中也算是一号人物了。
那黄公公满面笑容地说道：“可是夏家的二小姐不是？太后娘娘还有东西要赏，才刚忘了。夏小姐跟我回去一趟吧。”
太后还有赏赐？刚才怎么没听说。小满只觉心中奇怪。谁来宫中觐见，该赏些什么，那都是提前定好了的。一般觐见当场也就赏下去了，小满摸了摸头上的发钗。就如同刚才一般。
若是赏赐多，也不过就是个礼单，日后自然会送到府上，断没有叫人捧着走的。
今天这是怎么回事？刚才怎么不一次赏完？倒像是太后临时起意。
思索之间，黄公公已让那穿绿色比甲的宫女先回去了，说自己会派人送小满出宫。小满无法，只好跟着黄公公往回走。
走着走着，小满觉得不太对。这条路，不像是去慈宁宫的……
慈宁宫，在皇宫中轴线往东，怎么现在却是往西去了。
想到这，小满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黄公公看小满停了下来，催促道：“夏二小姐，咱们快些吧。”
小满想了想，面朝东边的方向，问道：“黄公公，我是否应该先去慈宁宫向太后道谢呢？”
黄公公顺着小满的视线看了看，笑道：“太后娘娘说了。夏二小姐不必再去谢恩。东西下头人已经领出来了。咱家还想着，得去太师府一趟了。没想到夏小姐还没出宫，赶巧碰上了。正好您跟咱家去西二所那边画个押，就能带出去了。我再派个小子拿着。送您出去。这可省了咱家的事了。您看呢？”
原来是这样。如这黄公公所说，太后的赏赐，在宫中交割清楚，他确实是省事了。西二所的确也是这内廷的小库房所在地。倒是也说得通。
不过小满还是觉得颇有些怪异。她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于是她笑着说道：“太后爱惜赏赐，怎能如此不恭？我年纪小，只想着怎么也得磕几个头，别的就一概不知了，只怕失了礼数，惹人笑话。也不敢劳动公公。我带的家人就在仪门那等着。离得其实也不远了。要不烦请公公派人唤了我家嬷嬷过来？”
黄公公皱着眉头说道：“没必要这么麻烦吧？”
小满坚持道：“小女第一次领赏，满心惶恐，只怕失了礼数，回家被教导不说，丢了夏家的脸面可就罪过大了。”
黄公公听她搬出夏家来。一时倒没什么办法。
他盯着小满笑道：“没想到夏小姐虽不常进宫，对这宫中的各个方位倒是很熟悉。咱家不过是想偷个巧，想着早些交了差，好去干别的差事。没想到夏小姐竟不给面子。”颇有些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架势。
小满哪能被他吓了去，她脚下不动，笑眯眯地看着黄公公，并不回答。那神态，她是笃定了：“我就是不走，你还能怎么办？反正你也不能强拖了我走吧？”
二人对峙了一番。
黄公公败下阵来，呵呵笑道：“仪门确实也不远了，时间也还尚早。那我们就等上一等吧。”然后吩咐了身边跟着的小太监一句，让他去请夏家的管事嬷嬷来。
小满谢道：“劳烦公公了。”
黄公公偏偏头，看了看天，说道：“这回夏二小姐可该放心了吧？这里日头大，况且人来人往的，冲撞了小姐就不好了。那边有个亭子，咱们上那坐坐吧？”
黄公公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小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