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车窗旁的女郎和B612

我拿着卡贴，仔细端详了一会儿。上面的赵正阳穿着蓝色的校服，对着镜头比着V字，他的面庞还很稚嫩，但笑容却特别阳光——这是我们初中春游的时候拍的照片，算起来，距离当时，已经过去八年了。

我看着他的笑容，想起最初的那些时光，忍不住也笑了起来，笑了一会儿，突然想起了最后的结局，眉头不禁皱了皱，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把卡贴放到了抽屉里。

我拿着素描本坐回了书桌前。

翻开素描本之后，看到里面自己以前临摹的人物，不禁有些吃惊：画得竟还不错。我翻看了一会儿，感慨了一番，打开了一页空白。

“画什么呢？”我这样想，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不知所措，我突然发现，自己已经没有了从前那种想要拥有某物，就必须把它画下来的冲动与执念。

我用手指轻轻摩擦着纸页粗糙的纹理，盯着空白页，大脑放空，不知道该怎么做。

就这样过了大概几分钟，我猛然从神游中惊醒，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我走向一旁的桌子，拿起了放在上面的平板，一边上网搜索图片，一边惊异于自己刚刚的迟钝——若是想临摹，从网上直接搜索图片不就可以了，到底有什么好迷茫的。

挑选了一会儿，我选中了一张正在向车窗外凝望的红衣女郎的照片。

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这张照片我就被深深吸引了。

我生疏地在纸页上勾勒框架，好久没有画画了，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样握笔，连最基本的直线甚至也画不好。我来回修改了几次，终于找到了一点感觉，开始慢慢进入状态。

女郎一手托腮，蓝色的眼睛入神地看向车窗外。外面好像下雨了，雨雾打在车窗上，模糊一片。她金色的睫毛上仿佛也挂上了水雾，不过这并不影响她向外凝望，黑色的人影倒映在她的眼眸中，隐隐绰绰。

“她在看什么呢？”我边画边想，“她是要离开某地了吗？去得地方远吗？这是一场长久的告别还仅仅是一段短暂的旅途？”我描绘着她的眼眸，感到一阵动容，“她是在望着什么？是在看站台，还是在看站台上的某个人？她是否会因此感到难过呢？”

我画着画着又想：“如果她是因为离开某人感到难过，那为什么还要离开呢？”

这个问题一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就瞬间击中了我，我不禁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陷入了沉思：“既然离开会使自己心痛，那么人们为什么还是会选择离开？伊凡选择离开卡捷琳娜前往莫斯科，这无疑会使他感到难过，也会使卡捷琳娜感到难过。既然彼此都会感到难过，那为何要这样折磨彼此呢？”

一时间我想不出什么确切的答案，纠结了一会儿，索性就不去想了，低下头继续认真画画。

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又临摹了两幅画，等回过神来，天已经黑了。

我伸了个懒腰，捏了捏脖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准备下楼吃饭。

晚饭和午饭是一样的，不过想起妈妈中午说的话，我还是刻意放慢了吃饭的速度，边吃饭边听妈妈说最近的新闻，在适宜的时候表达一下自己的好奇心与惊叹，好满足一下妈妈被倾听的需求。

吃完饭洗了个澡，吹干头发后我就跟妈妈说了晚安，上楼去睡觉了。

为了防止晚上爬楼梯磕碰到，爸爸特地在楼梯上装了灯，白色的灯光非常明亮，照得楼梯亮堂堂的。但其实对我来说并没有太大意义，我的身体早就已经适应这个楼梯了，每一步抬多高双腿都十分清楚，而且这二十二级台阶又不会突然增多或者是减少，只要数好自己走了几步就永远不会被磕碰到。

还有一点就是，我心里其实是十分享受在黑夜中默默数着数字，一步一步慢慢走上楼梯的那种感觉的。漆黑的夜色包裹着我，不仅给我安全感，也给了我隐秘的征服感。

不过我并没有对爸爸说这些，毕竟他是好心，我不该打破他的快乐。

走上楼梯就是阳台，我一如既往地抬头看向天空。今天的夜色很好，星星很明亮，屋后树影婆娑，在地上和墙壁上投下黑色的影，随着夜风轻轻摇曳。

我看着漫天的星星，突然想到在高中的时候，每次下晚自习我都会抬头看一眼天空，虽然天气状况时好时坏，但是总是有一颗星星永远挂在天幕上，无论如何都不会消失。

那是我心中唯一的一颗星星，它是如此得独特。天空中有那么多的星星，天气晴朗的时候都一窝蜂地冒出来闪呀闪的，可天气一旦不好就通通躲了起来，只有它永远在那里默默闪耀，像一颗永不熄灭的灯。

我跟很多人都说过这颗星星，可是他们要不然就是不相信，觉得是我看错了，认为“那可能并不是同一颗星星。”；要不然就是觉得这种事情无关紧要，根本不在意我说了什么，只是敷衍着“嗯嗯，知道了，知道了。不过这不重要，我们还有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只有一个人看到了我描述的那颗星星。当他听到我说有这样一颗星星的时候，眼睛瞬间变得亮晶晶的，他惊喜地看着我说：“是不是教学楼西北角的那一颗？”

我觉得我当时的表情一定吃惊极了。我激动地立刻点头：“是的是的，你也看到了啊。”

他显然也特别激动，高兴地对我说：“我就觉得肯定不止我一个人看到，果然是这样。”

“你觉得它是什么星星啊？”我有些好奇地问他。

他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我看到他摇头，瞬间感到有些失望，其实我也上网搜索过，但并没有找到确切的结果。本以为他能知道呢，没想到他也不知道。

他看到了我的表情，突然靠近我，小声说：“其实我有一个猜想。”

“什么猜想？”我瞪大眼睛回头看着他，心中满是好奇。

“我觉得那颗星星就是B612。”他认真地说。

我听到他的回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哈哈大笑：“对，它就是B612。”

那个男生就是赵西，在赵正阳消失之后，反复出现在我梦境中的那个人。

我抬头看着漫天的星星，想到当时和赵西的对话，不禁有些酸涩。

其实我们都清楚地知道，小王子的B612是个小行星，怎么可能会发光。可当时的我们就是固执地相信，那颗星星就是B612。

我甩了甩头，抛掉那样伤感的情绪，离开了阳台，回到卧室，躺到了床上。

刷了一会儿视频，我觉得有些困倦了，于是按照一直以来的习惯，打开微信，看看有没有人给我发信息。

最上面的是霜霜，她给我发了个祈求的星星眼表情包，说：“预感今晚又要熬夜，明天要是起晚了一定要原谅我啊~”，然后又是一条：“小丁早点睡，明天还要你带路呢~”，最后一条是几分钟前发的“晚安。”

我忍不住笑了，知道这句晚安的意思是让我早睡，而她继续熬夜打游戏。想了一下，也回复了一句“晚安”，顿了一下，又发了一句：“不要熬太晚，明天走不动路我可不管你。”

那边霜霜秒回：“遵命！”

我忍不住笑出了声，没有再回她。

往下翻就是郑厚哲今天中午给我发的午餐图片，配文“真好吃”。

我皱了皱眉，不知道该怎么回复，是回“看样子真不错”还是回“好羡慕你们学校的伙食”呢？

在输入框里编辑了好几遍，最后都通通删掉了。可不回消息又显得不太礼貌，犹豫了好久，我发送了一句“晚安”。

发送完之后，我皱着眉盯着屏幕看了好久，心情有点忐忑，等了两分钟，那边还是没有回消息，我松了一口气，开了免打扰，把手机放到一边的床头柜上，开始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