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俺们县令老爷是个大好人
长安县并不大,分四个城,面积两公里左右,住了几千人,要查起来也不难。
行了一段路,才在一个小街道中,找到了一处姓许的人家。
这家住的木瓦房子,看着也不像特别贫困,敲了敲大门,便从里面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谁呀?家里男人没在,若是有事,下午再来吧。”
“可是许家娘子,我们是官府的,有事要询问。”
院子中静默了半响,道:“姓许的?我家姓刘,不姓许。你说的那是之前的人家吧,他家去年就没人了。你们是官府的,不知道吗?”
秦琼蹙眉:“没人了?”
“对啊,都死光了。”
秦琼和白娘子对视一眼,道:“好的,麻烦你了。”
两人离了街道,回到主街,白娘子道:“现今天灾不断,他家没人,也在常理之中。”
秦琼沉默不语。取出纸张,查看下一家的住址。
两人又寻到了三四家,但也都换了人,不是原先的住户,此时已经午时,秦琼感觉有些饿了,便提议先回客栈。
白娘子本不需要吃东西,听秦琼这般说,只好同意。两人行到半路,见路边一个衣衫褴褛的大汉,忽然道:“从外地来的吧?”
秦琼顿住脚,一双冷眸看向他,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灵光,自己两人对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一个个去找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这些人还在不在,只需问一问本地人即可。
于是就向那男子走去。
那男子何曾见过秦琼这般的目光,见秦琼举手投足间不像乡野小民,又看白娘子虽然穿着粗布衣衫,望去却让人生起一种敬畏之感,便知他俩都不是普通人。
他眼中露出畏惧、胆怯,脸上带出震惊、谦卑的神色,生怕得罪了两人。
秦琼走到他面前:“我们姐弟确是从外地来的,到此地来寻亲戚,只是不知他们都到了何处去,不知你怎么称呼,对城中人可熟悉?”
那男子见秦琼两人有求于自己,提着的心放了下来,但对秦琼说的来此寻亲戚的话,并不相信,说道:“我叫张二胜,在这儿生活了四十年了,城中大大小小的人家,没我不认识的。不知你们要找什么人?”
听如此说,秦琼道:“这里谈话不方便,不如我请兄弟到酒馆去,咱们边吃边谈。”
听说还有这好事儿,张二胜也没拒绝。
他带着秦琼来到附近的一家酒馆,秦琼在二楼选了个安静的地方。
几人坐定,秦琼拿出锦衣府给的名字和地址,念了名字让他听,看他知不知道。
在城中的,一共有三十多人,秦琼一一念了,他知道的有十个。
张二胜道:“这些人,现在都绝户了。有的是被县令大人拿去了县衙,死在了牢中。”
闻言,秦琼眉头紧皱,这些人的死,怕是与县令有关联。汪远有这些人的口供,县令不可能不知道,他岂会容得下这些人。
他们定然是遭了毒手。
想到这里,秦琼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早该想到会有这种事的。
张二胜吓了一跳,秦琼安慰了他两句。
秦琼道:“还有二十个人,这些地址,你应当都知道吧,一会儿吃过了饭,你随我再去看看。”
秦琼还不愿意放弃,或许其中还有活着的也说不定。
张二胜忙应了下来。
饭后,三人并未停留,就由张二胜指着路,在城中转了一下午,将那二十家一一寻访,但都已换了人,口供上之人,自去年时都不在了。
给张二胜留了几两银子,秦琼二人便回了客栈。
白娘子道:“恩公,现在打算如何查?”
秦琼坐在椅子上,倒水喝了一口,沉吟道:“去年录了口供的百姓,怕是都已凶多吉少,暂且就放着吧,等锦衣卫来了,让他们细细查。
现今可以从两个方面入手,一个是按着河南巡抚上报的赈灾人名,一个个去寻访。第二个,就是直接从官吏下手。你以为我们从哪个方面入手较好?”
白娘子也落座,眉头轻蹙,用手捋着长发,悠悠地道:“名册上被赈灾的百姓太多,若要一个个去寻访,不知要查到什么时候。我觉得恩公还是直接从官吏下手更好。”
秦琼放下茶盅,沉声道:“话是这么说,但若从官吏下手,该从哪个官吏下手呢?县令吗?没有证据,他肯定不认。
若从一些小官下手,也无法确定对方是否知道此事,也不好对他用刑。更容易打草惊蛇。还是从名册上的百姓入手为好。
只要得到了口供,到时将他们聚集起来,就能指证县令。我怀疑此事跟巡抚梁翼也有关系,不能操之过急。先暗中调查,等证据齐备,再质问他们。”
白素贞默默点头:“恩公所言甚是。那就依恩公所言,明日咱们就出城,调查附近的村庄。”
两人商议已定,吃过饭后,秦琼便继续写话本。
第二天,九月初七。
秦琼吃过饭后,便由白素贞带着,隐了身形,飞到空中,乘云向附近的村庄去。
仅是片刻,就到了一个村子。此时正值深秋,下方村庄中的树木大多凋零,地上枯叶与黄土混在一起,村里一条大街连接了上百个房子。
那些房子也大多是土墙堆砌而成,房顶也是泥土混成草杆做成的,从上看下来,那些房子,像一个个黄色麦草堆。
白素贞选了个隐蔽的位置,落下来,两人便入了村子。
村子旁边有一条小河,那河里的水已经只剩了一半,而且飘了许多落叶。
河旁边,一棵杨树下,正有一个穿着褐色粗布衣衫,头发杂乱,满脸菜色的瘦小女子在洗衣服。
两人走上前:“这位姑娘,我们从外地来的,有些问题想问问你,不知可方便?”
那姑娘听到问话,扭过了头,仔细打量了秦琼两人,见两人虽然衣着普通,但皮肤白皙细嫩,一身贵气,不像是普通人,便有些怯生道:“外地人?这里不过是个贫困乡村,不知你们要问什么?”
秦琼看她有些怯意,道:“你不用怕,我们是来看看,这里粮食够不够,来替人买粮食的。”
闻言,女子便以为两人是粮商派来的人,之前也有这种到处收粮食的人,稍稍放松了警惕,一边洗衣服一边道:
“粮食?我们村子哪里还有粮食啊。这几年收成不好,你们也应当知道。现在莫说存粮了,能吃上饭饿不死就不错了……”
秦琼四处望了望,道:“是啊,听说自去年以来,这里就大旱了。我们因是外地来的,对这里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才来问你们。”
女子叹了口气:“也不知道这老天爷是怎么了,旱个没头没尾,还让不让人活了……”
秦琼试探着问:“听说去年大旱,朝廷还派了赈灾的大官来,你们没领到钱粮吗?”
“你是外地人,你不知道,不提这事儿还好,若提起来,能把人气死。”那女子气愤地道。
“一开始听说朝廷派了赈灾的人来,我们还挺高兴的,结果等了几个月,也不见赈灾的粮食,后来就听说钱粮都被那个大官贪墨了……之后又听说他被朝廷派来的钦差砍了,砍的真是好,这样的贪官就该砍……
后来县里传出消息,说是钱粮被那大官贪了不少,找不回来了,但为了不让我们饿死,县令大老爷自己拿钱买了粮食,又将自家的粮食都拿了出来,给我们分了。
说起来,俺们这个县令老爷,可是个大好人,我看即便是京城中的大老爷们,也都比不上他……”
那女子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都是夸县令骂汪远的。秦琼两人对视一眼,知道从她这里是问不出什么了。
秦琼从衣袖中掏出一块碎银子:“姑娘,问了你这么多,麻烦你了,这块银子你收着吧。”
那女子怎么都没想到会有这种好事,一脸喜色地忙接了,对秦琼两人不住作揖道谢。
“姑娘,不知你怎么称呼?”
那女子报了名字,秦琼又问她家里都叫什么,她也说了。
秦琼得了名字,取出名册,找到对应的村庄,在上面确实有她这么一家人,只见上面写明了官府给这家人分了多少钱,给了多少粮食。
秦琼又问她去年得的粮食是多少。
她道:“县令大人也不容易,我们都是按人头算的,每人是十斤粮食。”
秦琼听了,蹙起眉头,她讲的与册子上记录的完全对不上。
册子上记的是每人五十斤粮食,另外还有一两银子。而朝廷也是这么给算的赈灾款。
不难想像,这中间差的,都被县令贪了。
可即便县令贪墨了钱粮,百姓们仍被蒙在鼓里,反倒还称赞他。
秦琼一脸正色道:“我也不瞒你了,我并不是什么买粮食的,而是来自京城的官差,来此就是为了调查去年赈灾款一事。”
女子闻言,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时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