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人的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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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丝不如竹”——笛与箫

今日之笛与箫,一横吹,一竖吹,都是竹制管乐器。为什么放在一起谈呢?是因为今天横吹的笛与竖吹的箫,在古代曾统称为篴(与“笛”字通)。一直到明朝,才分清楚横吹为笛,直吹为箫。清《御制律吕正义后编》明言:“明时乃直曰箫,不复有竖篴。今箫长一尺八寸弱,从上口吹,有后出孔;笛横吹,无后出孔。则今之箫乃古之笛。”目前流传在我国闽南的泉州南音所用的“洞箫”与传往日本的“尺八”,皆其“一尺八寸”的遗制,为一脉相承之物。而横吹的笛,古时多称“羌笛”,即“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所言之笛。

图1.23 笛(中国艺术研究院藏品)

今天横吹的笛,有“曲笛”和“梆笛”两种,前者流行于中国南方,原为昆曲伴奏乐器,后成为“江南丝竹”等乐种的常用乐器;后者流行于中国北方,原为梆子戏的伴奏乐器,后在北方民间器乐中大量使用。在“二人台”中,梆笛也称“枚”或“梅”。曲笛音色圆润华姿,如江南水乡,常作旖旎婉转之声。梆笛比曲笛短,故比曲笛高四度音,音色清脆高亢,如塞北春风,高原飞雪,凛冽中有劲道,也像十七八岁北方姑娘的快人快语,伶俐响亮,一声既出天下闻。笛可独奏,亦可和乐,在乐队中常处于领奏的地位。

20世纪上半叶,中国竹笛有南北两大流派,南有赵松庭、陆春龄,北有冯子存、刘管乐等,这些大师都留下了不少笛子独奏的精品。比如南派的《鹧鸪飞》《欢乐歌》,北派的《五梆子》《荫中鸟》等,可谓风格鲜明,各呈异彩,堪称传世精品。更有当时的青年笛子演奏家刘森钻研创新,用传统笛子吹“十二平均律十二平均律,又称“十二等程律”,是世界上通用的一组音(八度)分成十二个半音音程的律制,各相邻两律之间的波长之比完全相等。——编者注”的西方乐曲,如《霍拉舞曲》,开创了南北派之外的“新派”。

过去的笛都是匀孔笛,除笛首有一吹孔、一膜孔及尾部两个出音孔外,中间六个按音孔的孔距都是均匀排列、孔距相等的,演奏者全凭技艺和耳音利用“叉口”吹法和“口风”的控制来调节音高转调,即民间流行的“五调朝元”,可以用一根笛子转五个调后回到原调。但现代音乐学院培养的笛子演奏者已不再学习此技艺,因为他们只会用经过改良、增加了半音孔的“改良笛”,“一笛一调”。在乐队里演奏的时候,在谱架旁还要放一个小台子,乐曲中需要转几个调,就放几根笛子,如D调曲子拿D调笛,G调曲子用G调笛吹。当然,用民间转调技术的匀孔笛已不能满足在20世纪中期之后出现的大型民族管弦乐队的音准要求,在效法西洋管弦乐队编制建立的大乐队里,对十二平均律的追求远远超过对民间音乐风格的追求。

遗憾的是,尽量保证音准符合十二平均律和大乐队转调需要的同时,在千百年中国人审美历史中曾打动了无数人心的许许多多微妙的“韵味”被削弱甚至丧失了。在许多当代的民族器乐曲中,只闻其铿铿然、轰轰然,已经找不到李白“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的幽思雅韵,也找不到“五月天山雪,无花只有寒。笛中闻折柳,春色未曾看”的辽远苍茫了。更有些所谓的“创新”方式乱搬西方现代作曲技法,甚至违反音乐的基本规律,创作出一批无调性、无旋律、以噪声代替乐音的“作品”,甚至将20世纪之前的所有经典作品都视为“老土”,以“破坏”为“创新”,真是“折煞人耳朵”!我曾经受邀在原文化部主办的一个中青年作曲家培训班上授课,当时我问几位年轻的作曲家:“你们说真话,这些现代派的作品你们喜欢听吗?”众皆摇头,我再问:“那为什么还这样写呢?”答曰:“不这么写,别人看不起。”岂不悲乎?

假如说笛的音色更像青年人的张扬、亮丽,同样是竹制吹管乐器的箫,则更像中年人的含蓄、内敛、低调。杜牧“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的诗句,为箫这件乐器勾画了一幅美妙姝丽的背景,渲染出一种清奇悠远的意境。

图1.24 六孔洞箫(中国艺术研究院藏品)

箫的历史也很悠久,汉朝的陶俑和北魏的云冈石窟中已多见其身影。因为箫的音色悠远、深沉、雅淡,音区多在中、低音区,与笛的明亮高亢有着明显的区别,故与古琴一样,多为文人所爱,除花前月下浅吟低唱外,亦有琴箫合奏的形式。而音色明亮的笛,则成为各戏曲剧种争相使用的伴奏乐器,深得广大民众的喜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