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惠休《杨花曲·其二》
江南相思引,多叹不成音。
黄鹤西北去,衔我千里心。
汤惠休的《杨花曲·其二》,历来传诵。其诗虽是乐府,却妙在纵横捭阖,尺幅千里,将一段春季的相思柔情写得浓烈而浩瀚。这不是江南式婉转情思的表达,而是西北天空下“赶牲灵”的秦腔式倾泻。
诗作说,一曲《相思引》,本已让人愁肠百结,何况在此扬花纷飞的暮春江南呢,所以女主人公“多叹不成音”,无法完整弹奏,便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相思是不断累积的,所以使之愈益痛苦,又何况所思之人在千里之遥的大西北呢!于是想到,如果有解人心苦的黄鹤愿意帮忙,将“我”的苦思之心衔过去,该是何等的慰藉心灵的好事啊。这翻空出奇的一转想,也使得诗作突然从一个狭小的门口里获得急速的突破,爆发出巨大的能量,形成摧波决荡的一泻千里之力,呼啸着将一腔春心和思念化为沸腾呐喊的岩浆。千年而下,至今尚有余温啊!
情感的倾泻而无遮拦,正是其诗作特色。另一首《江南思》(“幽客海阴路,留戍淮阳津。垂情向春草,知是故乡人。”)亦是如此。诗作写一位行役不归的幽客,对故乡强烈的思恋之情。这种情感在前两句平静的交代里,已经蓄积了足够的势能。因为“幽客”即隐士的身份与“留戍”的行为是矛盾的,“海阴路”(下江地区的江南片)与“淮阳津”(在今淮阴一带,乃南朝北部边境)也是地域迥异。诗作最后一联寄托深情,垂情是倾情,将满腔思恋倾注于春草,于是获得了春草“我们都是故乡人”的抚慰,焦渴之思得以化解,强烈的矛盾也得以缓和。为什么倾情于春草而获得感情的释放?因为春草是沿着纬度不断由南向北推进的,于是诗人巧妙地借用这种变化,将小草拟化为故交,足见创作的妙想。
【作者简介】
汤惠休,南朝宋诗人,字茂远。生卒年不详。早年为僧,人称“惠休上人”。因善于写诗被徐湛之赏识。孝武帝刘骏爱其才,敕令还俗并入仕,官至扬州从事史。惠休能诗善文,学问广博,人皆称之为“诗僧之冠”。《文心雕龙》卷九称“晋宋之际,若谢混、陶潜、汤惠休之诗,均自成派”。其诗作今存不多,富于民歌气息,自然真切,不喜雕饰,颇具情致,在宋齐间颇有影响。论者多以“休鲍(照)”并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