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九龄《答陆澧》

松叶堪为酒，春来酿几多。

不辞山路远，踏雪也相过。

张九龄的《答陆澧》一诗，感觉是诗人的不经意之作，但写得娴雅，风趣而又不失友情之真与诚。题目含“答”字，说明此诗属于回复性质，大致可以看出友人陆澧对诗人非常敬仰，邀请也很诚恳，其期待之情甚是殷切。

再具体看诗作。首句言松叶酒，一种药酒（能缓解诸如脚痛、痛风等症状），大约在唐时还较稀罕，做法似乎也较神秘，但诗人是何等聪慧的人，“堪为酒”，说明他知道做法，且语气颇为肯定，这是对友人的信任。言外之意，是诗人愿意一尝。这种酒从现今传出的一些技法看，每次的用量都很大，且颇为费料，明人方贤《奇效良方》谓：“松叶一斤，细挫如豆，木石臼中捣令汁出，用生绢囊贮。以清酒一斗浸二宿，近火煨一宿。”《千金方》谓“初服半升，渐加至一升，头面出汗即止。”所以诗人诙谐地说：“春来这酒酿造了多少啊，够不够用一次？”在中国只有熟人之间才较容易开一些玩笑，由此可见诗人与友人之间的熟稔程度。

但回信如果只有诙谐，未免失之于肤浅，也容易落下误会。对诗人来说，玩笑也只是使氛围更轻松，有了就行（所谓“娴雅”即指此），本意的表达才是重要的。所以正经的人在玩笑完了之后，肯定还要回到一本正经的台面上来，深得“谐庄”之妙。

而三、四两句正是如此，且语意为之一变，由诙谐转为真诚，且有递进关系的承诺，充分表达了诗人对友人的诚意。在诗人看来，可能此次所酿的酒真的不多，也没关系啊，只要有就行。至于路程的远近与行达的便否（事实上，路很长很难走，还是山路，并且还有积雪），都不在计较之内，诗人在此是做了保证的。一个讲求友情的人，一个珍惜别人心意的人，他深深懂得友人的用心，怎么会因为种种不便而随便放弃呢？又怎么会挖空心思为自己的拒绝而端出俯拾即是的借口呢？

从后人的一些做法上可知，松叶酒在服用之前，要经过三宿的浸煨才能做成，也就是说，要成行一次，于友人、于诗人自己，其实都非常麻烦。明白了这一层，故而玩笑之后，诗人很郑重地对友人表示，“不论山路多么遥远，脚下多么不灵便，也要成行，即使现在山里积雪很厚也不怕，那就踏雪前去拜访啊”。满满的诚意弥漫于纸面，相信一定会感动友人很多的。至少，它已将后世读者深深地打动了。

【作者简介】

张九龄（678—740），字子寿，韶州曲江（今广东韶关）人。幼聪敏，善属文。擢进士后又以道侔伊吕科策高第，为左拾遗，官至中书侍郎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迁中书令。为玄宗朝雅有名望的宰相之一，直言敢谏，后为李林甫所忌，贬荆州长史。其文为世所推崇，诗作和雅清淡，有《曲江集》。《全唐诗》存诗3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