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震《惜花》

艳拂衣襟蕊拂杯，绕枝闲共蝶徘徊。

春风满目还惆怅，半欲离披半未开。

郭震的《惜花》一诗，写得情枝摇曳，风情弥漫，词短而意长。

郭氏出将入相，为一代王佐人物，居然写了不少如此多情的篇章，诚为难得。不过，他本来就是癸酉科进士的魁元，所以并不奇怪。

本篇名为“惜花”，却自“赏花”始。想想也在理路：“赏”是“惜”的基础，无“赏”则“惜”自落空。自“赏”及“惜”，由外而内，自然也是情感不断渗入与溢出的过程。

前两句，写赏花和沉浸其中的情状，谓娇艳的花姿扫拂着诗人的衣襟，怒放的花蕊甚至都触碰到诗人手端着的酒杯了，以拟人手法将春花的盛状以及招人的情状都凸显了出来，给人以强烈的印象。又谓诗人与采蜜的蝴蝶一道，悠闲地绕枝赏花，流连徘徊，写出了鲜花的令人着迷。这两句，一正写一衬托，展示了花容花貌，颇得铺叙之能事。

后两句风情陡转，是赏花的即时所感。鲜花怒放，植株繁盛，乃应了如此大好的春光。现在，满目都是和煦的春风，花容花香，春光春色，都显示了温煦时令背景下的无限美好。没有什么比这更能体现自然的优渥所在。不过，诗人说，心中却仍有那么一丝丝的遗憾。遗憾什么呢？也许是有感于春光的短暂，繁盛春花的短促吧。范缜《神灭论》云：“夫欻（xū）而生者必欻而灭，渐而生者必渐而灭。”无物不盛，又无物不衰，骤然而盛则骤然而衰，这是自然之道。而同盛同衰爆发于这短暂春天的花期，也难逃这样的宿命。

有鉴于此，所以诗人希望当一半的花儿正盛开、怒放之际，而另一半的花儿已作含苞欲放的等候——这样，我们就会看到生命的一个交织、交替的过程，甚至相继不断的过程。于是鲜花的盛放，不再是一个骤然怒放而骤然衰败的过程，而像是人到中年的生命饱和，青年一代逐步成长、筋骨渐强的源源不断和生生不息的过程。诚然，生命永远都将最美好、最繁盛的那一点展示于世界，而那些我们所不忍视的有关生老病死的不堪和令人难过的过程，统统都可以遮掩而不见了。想想看，这样生命接续的过程，才是真正的美好且完美啊！

诗人的想法，既是一个奇特的想法，又是一个自然的想法。这个“惜”字，真是别致而充分啊。

【作者简介】

郭震（656—713），字元振，魏州贵乡（今河北大名）人。出身进士，授通泉县尉。任侠使气，不以细务介意，武后闻其名，召见与语，甚奇之，授右武卫铠曹，充使聘于吐蕃。大足元年（701）至神龙中，分别任凉州都督、安西都护，有威名。先天（712—713）年间，为朔方军大总管，以兵部尚书复为中书门下三品，晋爵馆陶县男。辅玄宗诛太平公主，兼任御史大夫，进封代国公。玄宗骊山讲武，因军容不整流放新州，后赴任饶州司马，途中病逝。